“不过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常和他手底下的兵方才已经见识过火将军的厉害,再次进攻,心中也会发怵。李常怕损失人马,他麾下的兵怕死,李常还不知我们火油告罄,他是个谨慎的人,想来不会再轻易攻城。我们大可冒险一试,把空木桶摆在城楼的投石车上。”韩君烨献计。
立即有大臣否决他:“不可!天子安危,岂可用此等儿戏之法?万一李常当真攻城,陛下便陷入险境,韩少卿可担得起这个责?”
韩君烨垂下头拱手作揖:“是臣轻率了。”
昭帝却道:“就按你的法子来。”
旁边的大臣劝道:“陛下——”
昭帝冷冷瞥了那大臣一眼:“宋卿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吗?”
那白发老者当即闭嘴了。
韩君烨说的法子,的确是唯一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这一晚注定整个青州城的人都彻夜无眠。
一些住在城门边的百姓听见了战火声,大半夜的就收拾东西,堵在城门口,想天一亮就出城,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吵得人心头发慌。
青州知府入狱了,疏散百姓安抚民心这些事,也全落到了韩君烨身上。
燕珂站在城楼上注视着下方的动乱,韩君烨一袭青衫格外引人注目。
关键是他模样生得好,面若冠玉,颜如舜华,人也谦和有礼,不愧是满汴京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燕珂不自觉勾起嘴角,韩君烨跟卫华琼这对,在她这儿已经锁死了。
云雀瞧着自家郡主盯着韩君烨发呆,还傻笑,她瞬间觉得不妙,这分明是怀春的模样啊!云雀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哭丧着脸道:“郡主,有句老话叫‘朋友妻不可欺’。”
燕珂回过头,有些不太明白云雀这时候说这话的意思。
云雀一脸冒死谏忠:“朋友夫也不可欺,韩世子跟卫姑娘已经定亲了,您可千万不能横刀夺爱。”
关键是……她这么一瞧,莫名觉得她家郡主跟韩世子还挺登对的,门庭也相当。
云雀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狠狠打了个哆嗦。
朝莲方走到城楼玄关处,就听见了云雀的话。
他视线落到城楼下方正安抚百姓的韩君烨身上,嘴角的笑意添了几许凉薄。
韩君烨莫名的觉着自己脖子一寒,他扭头往城楼上看,只看见了正在怒敲婢子脑门的燕珂。
“大人,您怎么了?”他的随从问。
“无事。”韩君烨面上恢复了一惯谦和有礼的笑。
好好地,怎么突然觉着后背发凉呢?
***
韩君烨猜对了李常的心思,他不敢贸然进攻,毕竟之前在东城门那一仗,已经十分惨烈。
少一个兵,就少一分势力,李太傅已死,他围而不攻,大抵也是怕攻城的样子都不做一下就逃,传出去后名声不好听。毕竟他带三万大军围了青州,不仅没救出他父亲,还折了三千多人马后就灰溜溜的跑了,连父亲的尸骨也没能夺回来,岂不是个笑话?
若是等到汴京那边的朝廷援兵过来,他再撤兵,那么又不一样了。他那时候走就成了明智之举,毕竟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被迫”撤兵和主动撤兵是两种概念,前者不仅保全了他的孝义,还能掩盖一下他的无能。
黎明将至的时候,汴京城方向马蹄声雷动,西城门那边的地面几乎都在颤动。
斥候满脸喜色冲进青州知府大宅报信:“报——朝廷的援军来了!”
提心吊胆了一宿的老臣们总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松懈下来后瘫坐在椅子上。
相比之下昭帝就淡定得多,问斥候:“李常可撤兵了?”
“朝廷带兵前来的是定南侯,李常一看到定南侯的旗帜,吓得立即拔营撤兵了。”斥候道。
昭帝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传我令,让定南侯带兵截杀李常,乱臣贼子,当诛!”
斥候很快领命退下。
定南侯带兵追杀李常去了,定南侯府的小侯爷入了青州城,接昭帝回京。
彼时燕珂还不知段景砚也来了青州,直到她带着云雀和云一她们准备出城,继续前往西南时,昭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才带着人马追过来。
“郡主留步!陛下口谕,让小侯爷跟您一道前往西南。”总管太监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几乎快笑成一朵花儿来:“小侯爷上过沙场,打过几场仗,这一路上有小侯爷同行,陛下也放心些。不然郡主若有个好歹,陛下回头也不好跟镇北王交代。”
“珂谢主隆恩。”燕珂下马行礼,垂眸时掩住了眸中所有思绪。
昭帝让定南侯府的人与她同行,是保护还是监视,还有些耐人寻味。
段景砚进城后倒是已经听说了燕珂在城楼上斩逃兵首级,又以火攻吓退李常的事迹,心中对燕珂的好奇倒是多了几分。
他骑在马背上,对着燕珂拱手一笑:“一路上还请郡主多加照顾了。”
他相貌生得好,身上跟韩君烨一样带着些许世家子的矜贵,不过韩君烨多了几分冷淡,他则有些玩世不恭。
燕珂不卑不亢回了礼:“此话该我同小侯爷说才是。”
段景砚许是觉着有趣,笑了两声。
云雀瞟了一眼他坐下的飞云,把心中“他可能对我家郡主有想法”的念头给摁了回去。
马在这位小侯爷心中才是排第一位的。
一行人正准备动身,城门处又走来一人。
胜雪的白衣,标志性的银发,无喜无悲的眉眼,不是朝莲又是谁。
“国师大人怎来这里了?”昭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对着朝莲分外谄媚,可见昭帝对朝莲十分器重。
朝莲只淡淡点了一下头:“有些私事。”
然后他径直走到了燕珂跟前,用听不出半分情绪的嗓音开口:“你落下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