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子弟就是这般挑剔,不过她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凌乱搭在肩上,水渍不断下趟,恐怕也很难看。
“拉倒。”
云知无奈,走了几步捡起那枝药草,便挥了挥手就做告别。
少年追上前去,不让她即刻离开,“你先别走,不知还有没有人来杀我,你送我到前山,可否?”
云知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祁沣山是端亲王的辖区,今日又是皇族围猎,哪来的土匪能在今日进来杀人?
端亲王已然权势滔天,这少年应该是与端亲王敌对大臣的子嗣,此番必是杀鸡儆猴,铲除异己。
少年一死土匪祭天,世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不敢拿端亲王如何。
云知身为王府的人,怕是管了不该管的事。
这少年虽一脸污秽,眼睛却生得极好看,双眸里有光芒,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
总归要让他平安出去。
云知点头道:“走吧。”
少年见她应允,十分欣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云知。”她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好,交代道,“今日你见过我的事是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会害了我的。”
少年即刻心知肚明,平静回道,“你放心,他日若端亲王失势,我必也能护你周全。”
他能说出这话,即是猜到了要加害他的是端亲王的人,也猜到了云知能出现在此处,必也是端亲王府的人。
但这句话实在幼稚天真,也可爱。
云知嗤笑道:“我可不需要谁护我,咱们王府也不会失势。倒是你,即已有人对你起了杀心,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今后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要小心为好。”
“嗯。”少年轻点头,从容镇定。
临近前山时听到些马蹄声,还有露天宴席上的欢声笑语。
“你是谁家的,爹不亲娘不爱啊,差点崩命了都,这么半会儿都没人找你。”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云知可以离开了。
“再往前会被人瞧见,今日谢了。”
云知也懒得再客套,握着凝芦草,随即一跃腾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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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和一众杀手姐妹们从小被端亲王收养在静院。
王爷从江湖上寻来赫赫有名的高手向启南,十年如一日秘密训练她们,
传过密信,劫过镖,取过头颅,上过刀山,淌过火海,千军万马中取过敌军首级,她是静院杀手们中的佼佼者。
向启南带了一帮徒弟之后,便再没有现身于江湖。
王府有一位面如冠玉的世子琏臣,誉名在外,且对静院的杀手姑娘们格外关照。
隔三差五的送些上好的药膏。还吩咐膳房给静院改善伙食。
久而久之,这个俊美温润的世子便成了姑娘们仰慕的人,包括云知在内。
世子长得好,脾性也好,才华横溢,唯一的缺憾就是身骨底子不好,常犯寒症。
端亲王为他高金购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世子却因体质欠佳,无法习武。虽剑随身,却从不出鞘。
云知也因此常看医书,遇着对治寒症有利的药,都摘来试一试。
琏臣世子不爱吃药,却对她煮的汤药不拒绝,眉头一簇便尽数喝下。
这凝芦草治寒症有奇效,云知在医术上见过,便是长这奇怪模样,枝干深朱色,枝叶青绿,叶尖如柳,叶边如锯。
它长在寒水深处且稀少,有钱难买。
云知来膳房,将凝芦草剁成泥煮起来。
时运不济!
碰巧静姑姑也来膳堂。
静姑姑虽是掌事侍女,年龄也不大,长得也还过得去。
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可她有一日见世子喝了云知的汤药,还冲云知柔柔一笑,她便心生嫉恨,每回碰到云知便要酸一酸。
见着了煎药的云知,轻飘飘道:“又给世子煎药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总想着勾引主子。”
云知眼皮子也没抬,不冷不淡,“祁沣山今日这么多权贵公子,姑姑来膳堂做什么?”
“我来膳堂你管得着吗?”
“对呀,姑姑管浣衣院的,我又不是浣衣院的,姑姑管得着吗?”
静姑姑道理说不过,就开始羞辱人,“我好歹也是太医之女,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是贱籍,连爹娘都没有。”
她虽是太医之女,可母亲是妾侍,她身为庶女,因父亲讨好端亲王而被送来做侍女。就这身份却也比王府其他侍女都好上许多。
静院的姐妹们都不知自己来处,也不知父母何人,王府收养她们时,给她们落了贱籍。
贱籍通买卖,同货物,可这她们也不在乎。
一众杀手,尤其是云知,算得上王府的无价之宝,二十年出了云芙,但三十年也未必能有一个云知。
她不在乎别人拿她贱籍说事,却听不得旁人说她无父无母。
她捏起一块碳石,弹将出去。
嘭!——
静姑姑手中的糕点盒子骤然倒地,精致的糕点碎了一地。
这会儿云知的药也煎好了,端起来便走,再没有理会后头跳脚的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