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回到八重天的时候,浮云阁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向阳而立,漫山红桦树叶飘零如同杨柳飞絮,闲入风尘,扑面舞空,山外青山楼外水,似烟雨初过般朦胧,青鸟长鸣于山涧不绝,风过林梢簌簌,惊起过客回头,常江空自流,深处似有卖花声。
郎月拾阶而上,目不暇给,脚步不停,直上浮云阁。
“回来了,仙子回来了。”看阁的小童,一看到郎月白色绰约的身影,连忙去禀报沉邺。
彼时沉邺正坐在房间里修养疗伤,一听到小童的声音,也不顾及身上的伤势连忙起身,开门唤来小童。
“仙子?玉瑶山那位回来了?”他心生疑惑,仙子不是随着那阵法一同消失了吗,怎么如此快就回来了,那其他人呢?
“赶紧带我去见她。”沉邺正准备跟着小童去寻她,迎面就走来了一个人,他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
郎月还是一如既往地装扮,一袭广袖白色素纱衣裙,宽大飘逸的长袖如同云边雾霭,自然垂落时拖曳在地,随着她的动作又勾起波澜起伏。如墨晕染般的长发散在身后,及其细腰软玉处,素色绫罗半挽云发,黑白相间分外分明。
她走得似乎有点急切,衣摆随着她的脚步,掀落起上下翻飞的弧度。平静的眉眼间蕴着冷冽,长睫下的洪波涌起,泛着幽深的粼光,苍白凉薄的唇紧抿,下颔微收,脚步促促,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沉邺。
沉邺心下微惊,“仙子?”随后反应过来,连忙低下身向她行礼,目不敢斜视。
仙子,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焦急,又有点生气。
“沉邺……”郎月的声音微顿,平复了一下心情,调整好语气,“沉邺,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郎月自入了八重天,登上通天梯,步入浮云阁,没有半点察觉到萧萧的气息,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从未存在过一样。就连翼辉的气息,她也没有感觉到分毫。不知为什么,就连她与翼辉之间的血契联系都没有办法感应。是什么结界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就好像在茫茫寒冬冰霜中焦灼的滚烫烈焰,一遍一遍地炙烧着她心口的位置,猛烈地冲击着她,将她拖入深渊,窥不得救赎,寻不得逃脱。
沉邺疑惑,仙子不是同他们一起布阵消失的吗,怎么会一无所知,心生急切,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
郎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算了,沉邺,你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吧。”
沉邺虽然心中疑惑未消,但还是如郎月之意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昨日发生的事。可是他较之前,却是胆大了许多,一双眼故作镇静落在郎月的脸上,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她的皮肤白皙透亮,像雪川冰原上的茫茫潋色,一览无余。稍微有一点变化,就像雪川流淌跨过静谧无声的荒原,明明只是一点皱眉或是担忧的神情,却比万山崩塌于眼前还要震撼,乱了人心。
沉邺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像是流风微卷残云,海浪翻涌无声,耳边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一颗心落尽湘江水,随风北去。
“郎月……上神!”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陡然惊醒他,破开无边无际的虚妄空想,将他从漩涡中拖拽出来。
来人是白彦,今日换了一身不同于寻常的装束,身着水青色流云长袖收襟落衣锦,随流飘带舞,淌月怀坦白。墨发云拢用一白玉发簪高束,似水无痕缓渡,照花台镜明光。行走间,广袖摇曳生姿,风动云雾潇雨,自成一股风流。如此看,倒真像一个仙风道骨,面似白星的仙人。
郎月回身,秀色明眸不惊,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他,出声道,“白彦?”
“上神,好记性,竟然还记得区区在下。”白彦嘴角微勾,眼里荡漾着浓浓笑意,掩在广袖下的手里捏着那把不离身的琉璃扇,随手握于手心把玩。
沉邺听到白彦仙君的一声“郎月上神”,惊讶得不知所以,心乱如麻,有种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天界九穹还是人间四月,是白昼流星还是黑夜伏山,是落水无波还是惊涛拍岸,卷起心间千堆雪。
白彦偏头看了一眼沉邺,笑着走近,一扇子拍在他的肩膀上,“沉邺,我还以为你知晓她是郎月上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