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少女情怀　　关熠星在看表。　　店里来了两个女孩，恰好助理又不在。徐傲热烈地跟她打招呼，她才想起来这女孩来过那么一两次。　　一个学期的学费未必买得起这里的一件衣服，不知道还来干嘛？　　她有些坐立不安的。今天是星期天。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她发了个信息说明情况。没说自己不去。对方也没有回。　　起先是“不约而同”吧。像是吃腻了夜晚的声色大餐，忽然怀念起街角下午的小清新了。未尝不可以跟上班族一样，在周末给自己放个假。反正自己一直都很闲。　　她明确地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咖啡厅里人少得很，去过几次，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剪着男孩子的短发，态度冷冷的。这里的咖啡不怎样，，但是这地段寸土寸金。跟她一样，只要一个店面，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他不是每一次都会来。事实上她等了好几个星期。这里显然不是他惯常来的地方，他显然没有什么天真浪漫期待一场艳遇。　　她不是个特别能安静的人，一个下午三个小时。时光漫长。等到心灰意冷，又等到夕阳落山。他才推门，咖啡厅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没有假装偶遇的兴致。用眼神告诉他，她在等他。　　他迎着她的眼神，有些困惑。显然一副“不会是在等我吧”的表情。随后走过来，还没坐下，不确定地问：“等我？”　　“为什么要等你？”关熠星否认。　　纪忱垂下眼睛，嘴角有一丝笑容。　　关熠星从椅子上看他的表情，不禁也笑。干脆大方点：“我在想，还会不会遇见你。所以就进来坐坐。”　　纪忱的笑容更明显了。但是这一次关熠星没有看懂。他笑，是因为他知道她来了多少次，每一次会等多久。　　第一次发现她在，是偶然，他只是沿路经过。后来就索性过来观察了几次。他就站在街对面，看她耐心地坐一下午，手机杂志打发时间，还不停看表。　　纪忱索性坐下来。双手抱在桌子上，身子前倾，问道：“那么我们有什么活动？”　　关熠星道：“聊聊天？”　　呵，又来了！　　“好啊，聊什么？”纪忱装作很认真地点头。　　于是关熠星查起了户口。倒也不算是没话找话。她本来对他就有三分好奇。　　他一贯地坦诚。只要是关熠星感兴趣的，都回答得简洁干脆。　　她问他，长得这么帅气，在学校是不是有很多人追。　　他笑言是。　　她又问，有没有正在交往的？　　没有，刚分了。　　喜欢什么类型的？　　成熟一点的。　　嗯嗯，很好。　　老板娘又送来一杯咖啡。态度依旧冷，可是多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的确是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　　可是他们俩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夜色浮起，气氛暧昧。　　关熠星的一只手搭在手机上。这个时候纪忱做了一个动作。突如其来，竟叫她心漏跳了一拍。　　他只是看着她，然后抓住她的手，又轻轻放在一边，再拿起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放下手机。缓慢，温柔。　　关熠星微笑着，他就算是很老练，起码也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女孩。绍晋一是润物无声的爱，一些人是欲望灼身的占有，一些人是仰望不及的窥视。　　“下次我们可以先联系。省的等。”　　像是确定了某种关系。关熠星的喜悦也许不会比初恋女孩要少。　　这样一来。徐冕呆在学校的时间就少了。关熠星的店也多交给助理打理。那助理打过一次电话，说绍晋一来过店里，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只要一有什么，关熠星神经质的体质就会像丢了魂一样，把手头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店里疏于打点，他一定是看不过去了。他更生气的，是她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就知道。　　如果说她所沉迷的，是一种超脱了肉体的灵魂交流。那么纪忱一定不那么相信她的灵魂有多么孤独。她只跟他聊天。不肯在让关系前进一步。更何况说到聊天，他可以将最无趣的事情说得有趣。　　这个过程关熠星是没有的。绍晋一对她的爱，也未尝不是从欲望开始。她二十岁，因为出道早，见惯风月，一切看得莫不淡然。所以他要，她就给。后来趋于平淡，他温厚实在，但是浪漫不起来。关熠星因为天赐的美貌所受到的恩宠，把她惯成了个狼心狗肺的人，他的好，她实在是get不到感动的点。　　即使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也显得成熟。她几乎没有度过什么“少女时代”。带她出道的人，一开始教她的，就是“男女”这个词，绍晋一接触她的最初动机，她知道，也是“男女”这个词。　　可是，现在，他愿意听她说话，她享受自己偶尔的无知幼稚。喜欢他惊叹她在某些方面有多“白痴”。　　纪忱无所谓，她喜欢享受过程，就让她享受好了。　　眼下，这两个女孩正兴致勃勃。徐傲连店中的花草都细细观赏一番。她也只好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总不好送客关门，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两面的缘分。　　大约磨蹭了个把小时，又是聊又是试，王婉和徐傲终于走了。关熠星换了双鞋，拿起包就要出门。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他，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关熠星心中惊喜，纪忱进来后坐在小沙发上，关熠星笑问他是不是又要买一件裙子送人，纪忱道：“她刚从这里出去。我看她是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裙子。”　　关熠星第一反应是王婉，心里浮现那女孩的样子：五官鲜明，身材高挑，的确配得上纪忱。她有些醋意，又以为纪忱到这里是来找她的，就问他：“你看见她了，怎么没叫她？”　　“我不是来找她的，只是碰巧看见了。”关熠星已知道纪忱没有女友，既然是凑巧遇见她，那他就是来找自己的，自己没去成，他倒是找来了。关熠星心里的期待与失落，全都不见了踪影。　　纪忱四处打量，笑道：“你的眼光很好。”他又看着关熠星，“经你的手打扮的女孩，一定也很漂亮。”　　“年轻女孩，本来不需要怎么打扮，只有我这个年纪，才真的需要靠衣服来修饰自己。”纪忱笑而不答。关熠星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刚才弄乱的衣服。等收拾完了，对纪忱说：“既然来了，姐姐请你吃饭。”　　纪忱一听，笑得更厉害了，笑声里似有些嘲弄：“得了，请我吃饭，我求之不得，你就别想着当我姐姐了。我姐姐太多了。”　　关熠星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话就别扭起来了。好像因为看见了个熟识的女孩，就该撇清一点关系似的。　　关熠星又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谁有那个心思做你姐姐，我看你是一点也不需要人照顾的样子。我有你这个忘年小朋友，就够了，我也不想要什么弟弟。”　　纪忱道：“为什么你说话，总要显得比我大呢？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即使是女人大一点，不也是应该对男人撒娇，像个孩子吗？”　　“你年纪不大，又说没谈过朋友，男女的事情，你倒懂得多。”　　纪忱上前一步，手搭在柜台上，声音变小了：“正是因为懂得，所以才懒得谈，像你这样的口是心非，十分无趣。”　　关熠星有些慌乱，心虚问道问：“我怎么口是心非？”　　“我说你这个年纪是最好的，并不是敷衍你——你也不必老提醒我你比我大。”　　关熠星仰头看着他，他真叫人不懂了。　　他知道她结过婚，她不经意间提过。可是他没半点反应。　　纪忱仍看着她，读出她每一份期待失落介意，关熠星看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再被他这样看着，只怕自己无所遁形了。　　纪忱后退了半步，不再理会她，刚才那一幕很有危险的意味。关熠星重拾心情，自觉惭愧，像是受了一个孩子的欺负。她索性拉着他：“走吧，去吃饭，成天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哪天等你谈了，就发现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回事。”　　纪忱被她拉着，不肯退让：“就是那么回事。”　　俩人找了个地方吃饭。关熠星不好问他家世，但其实她还是很好奇的，她故意把他带到高级餐厅，想看看他是不是也会生涩——他没有，一切莫不像家里一样随意，他不是特别又礼节，但也没有任何的唐突。看来是富家子弟无疑了。关熠星提出要送他去学校，纪忱点了一支烟，又吸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何必那么着急？”　　“这里不能抽烟的。已经不早了，既然吃完了，就回学校去吧。”　　纪忱才站起来：“我自己搭车回去吧——你不是说我看起来不像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吗？”　　“顺便送送你，谁想要照顾你了？”　　“顺便我也不要你送，再说我们同路吗？”　　“你怎么这么别扭，既然你不要我送，我就先回去了。”关熠星说着，拿了包，转身就走了，纪忱看她比平常走得快，像是生气了。他靠在椅子上想：关熠星和徐傲，女人不论什么年纪，都一样口是心非，装腔作势。　　关熠星故意做出果断的样子，走出饭店，回头看纪忱仍坐在那里吞云吐雾。她很不理解他，他有一副阳光的外表，骨子里却十分玩世不恭。她已经拉出了警戒线，可是他好像看出她在试探的样子，他的笑容像是极为真诚，又像带着嘲弄。　　关熠星对自己说，我又不是在跟你恋爱。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呢？不是因为他真不尊重他了，说她口是心非，只怕是因为被他看透了吧，关熠星本以为自己是绝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眼里的，他既然这样看她，她只怕要再无视他一点，她偏不要他一副自以为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关熠星回家，绍晋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关熠星，说道：“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关熠星脸色不对，没有应答，直接脱鞋脱衣去洗澡，绍晋一不再多问。一会儿，关熠星从浴室出来，湿发裸身。绍晋一很是意外，虽然是夫妻，但关熠星从不这样，她并非没有风情，只是举止这样豪放，倒很是少见。关熠星没有看他，转身进了卧室，夫妻二人冷淡多时，绍晋一见她这样勾引，如何不动心，他按捺不住，也进了房间。关熠星立刻缠上他，那热情几乎烧着了绍晋一，那一时，俩人才是真正的亲密无间，再无半点疏远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