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多日,已是东荒边境,与北漠交接之地。 须弥关内,在这场名为帕纳的风暴下,她不畏地抬头,平静地往向天空,却不由叹道,这哪里还是天啊…… 往日都知,北漠天气极为干燥,常常半年都不见一场雨,甚至连半片积雨的云彩都难以见得。抬头见,从来只有烈日当空,阳光白灼灼生刺人眼眸。可此刻即将步入北漠之境,放眼望去,却是满目昏黄,浩浩苍穹仿佛是被一整个世界的风沙蒙住了身躯。目光所及都是的大片的土黄色 。沙子铺天盖地,被狂风卷过,尽一切所能,裹住旅人、大地、天空……远近一切,只透过几分微薄日光。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惨……原以自己很幸运,从东荒一路走来也未同这场风暴有过一个擦肩,却没想它竟是在这等着自己。 此刻这场沙尘暴的核心还在不远处暴躁地移动着。虽与往日相比已有所减小,但依旧不知究竟是去是留。眼见它又微微的移向了这边,立刻令她的心提了起来。 天啊,这场发了疯的风暴该不会又有第三次进入东荒的打算了吧!再这样下去,它又能赶在自己离开这条狭窄的须弥关之前进入东荒了吧! 祸不单行,身后,是她在逃亡的第九日,紧追而来的第十二拨追兵。 虽然先前的那十一拨追兵都被她给巧妙的躲过去了,可是在这样光秃秃的孤僻地带,前有天灾后有恶虎。她的确是毫无出路了。 况且,她伸手探入腰中的锦囊,防身用的梨雨针已所剩无几。不由暗叹……这原本只是涂了写些秘制麻醉药的暗器,可如今却成了她护命的小伎俩。只因当初离开中原时她并未料想自己会被卷入这样的风波里,遇上困境,除了逃跑竟然毫无一点办法。现在她有些后悔了——往日成天男女不分地泡在一群毫无心肺的贵胄子弟里,荒废了女红也就算了,怎么就连半点群殴架斗狠的招式也没学上? 入今这番,进则死,不进亦是死的境地……天灾人祸倒是齐全了。这样想着,脸上晃出一片惨白的凄色,可是,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神色,很快她的眼底又凝成一派。 “死,终归都是死……” 可将手按上胸前莹亮的一物,她握了握拳头,轻轻叮咛了声,“大不了便是被刮到天边去。”俨然是淡淡的语气,神情亦是释然。她抬头,望着那混浊的天色,眼神发直,却又是透过了那一层混浊的土黄,穿到了另外一片不一样的天际里,仿佛是在对着虚空里的那个人说着:“不过云岫你放心,眼下我该还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你且等等、等等……我一定尽快……” 话音未必,纤细的双手将身上碎布用力一紧。低头将整张脸埋入残缺的布缕里,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小巧灰黑的身躯如燕雀似得飞快地窜进了那更厚的满天风沙里。 滚滚的狂暴风沙扯着嗓音在头顶嗡嗡嘶鸣,转瞬从昆虫振翅沸如顶声人海。 极速旋转的暴风里,无数被风细碎沙砾尘土飞快的扬在她的身上、脸上,原本只是刮得她有一些刺痛,可是她越靠帕纳风暴,这些微不足道的灰尘便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硬生生的割过她的肌肤,留下伤痕。甚至大把的沙子随着呼吸飞进了她的口鼻里,哪怕脸上裹着层层的衣布也毫无用处,眼睛更是刺得睁不开来,她也依旧强忍这一切,在昏天黑地的混沌中蹒跚向前,不怕死一般用力地往前一步一步的迈过去。一直靠近沙尘暴的中心。 她的胸口仿佛有一双一双的手承着千斤之力连连将她往后推去。她愣是一击一击全然接住 。而纤细的喉咙里也早已灌满了干涩的沙砾,令她难以呼吸,而那双清明的黑色眼眸更是如同封了一把沉重的锁丝毫不敢睁开。眼角因为疼痛难受不觉流出清凉泪来,可细长蜿蜒的泪痕却又立刻沾满了褐黄的沙砾,仿佛凝固的枯涸河床。 她几乎就要无法支撑下去。 但同时也令人奇怪,在这样可怕恶劣的环境中,虽然已经抵达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她所行的方向却依然未曾有一点而偏移。 能够一点一点坚定而又危险地行向心中所向之地,这是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