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零星的几片叶子在风中微微颤动，不多时便打着转儿落了下来，掩盖住一些七零八落的枯枝。少年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满满的干柴，林间小径蜿蜒，他的额角出了些汗，然而却浑然不觉，直至水珠沿着额前的碎发滴落在长睫上，少年才抬手擦了一下，却忘了手上刚刚被树枝划了一道。

“嘶··”少年微微皱眉，习以为常地看了一眼就垂下了手。他很熟悉地沿着小路往右转了个弯，却没想到迎面遇到了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周文秀朝着少年笑道，神色从容而温婉，她的手里提着食盒，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糕点和吃食。

自昨夜听到了风声，周文秀便几乎兴奋地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她就忍不住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思念着少年俊美的面容。勉强等到第二日，在应付完周眉儿后，她便忙不迭地跑了过来。上回被张总管撞见后，这园子就经常有侍卫在附近巡逻，现在消息传开，果然也见不着人影了。

“去我院里吧，你··也已过及笄之年了。”周文秀含蓄而热切地说道。

她心疼地看着少年依旧单薄的衣衫，挺拔的肩背上被两条脏兮兮的麻绳勒出深刻的印痕，竹篓很沉，可能已经陷进了皮|肉，然而少年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俊脸依旧平静而冷淡，手上凝住的血渍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

“自我第一回见到你时，便满心满眼都是你了，让你作侍是委屈了些，毕竟··你长得这般好看··”周文秀局促地涨红了脸，继续痴痴地低语道：“是该娇养着的··若你愿意，我定会一心对你好，绝不再让你这般辛苦度日。”

周文秀难掩狂热的脸倒映在那双清亮的凤眸中，少年眨了眨眼，似乎对她的满腹情思并无触动，沉默片刻，只是摇了摇头，本能地离女子又远了几步。

“为何不行？张总管已遭了秧，你孤身在府中再无倚仗，若不嫁人的话还有其他的活路吗？”周文秀对着少年一如既往的疏冷，心中羞恼，笑意也逐渐僵在了脸上。

身份已是这般低贱，还在遇到她之前就不知被哪个女人染指了。周文秀一想到这些心头便隐隐作疼，一再按捺，却见少年无动于衷的俊脸终于有了些表情，琥珀色的凤眸正怔怔地望着她，似乎在质询她刚刚说的话。

见少年也不是那么不识形势的，周文秀勉强温声道：“不然我是如何进得园子的？且不说我义母还是膳房掌勺，她能听到些消息，这一回不仅是张总管遭了殃，就连府里的主子听说都受了重罚，现下还在寝宫静养。”

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长睫轻颤着，狭长上扬的眼尾有些低落地微微下垂。

他好像又给别人带来了灾祸。

少年自出生起便受尽了冷眼谩骂，阴冷的偏院，宗族叔伯的嫌恶，甚至是母父的厌弃。在少年从小的认知中，几乎所有人都让他知道，他是一个不祥之人，是见不得光的污秽。

趁着少年神思恍惚，周文秀如愿牵住了少年的手，那双总是布着伤痕的手，染了些砂砾，秀气分明的指节透着森冷的苍白，似乎早已寒凉入骨，没有丝毫的暖意。

“文秀姐姐！你和这贱蹄子在做什么？！”一道略显尖锐的男声忽然在背后响起。

只见周眉儿急促地喘着气，一路小跑着往这边赶来，他两道细眉焦躁地蹙起，精致的发髻被沿路的枝杈勾出了几绺，在风中一晃一晃的，瞧着有些滑稽。仔细再看，他还拉着一名蓝衣少年，趔趔趄趄地勉强跟在身后。

周文秀循着声音扭头，乍一分神的功夫，少年挣脱了她的手，似乎因为女子的碰触，他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画的眉眼宛若凝了冰霜般，片刻都不欲停留，他绕道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贱蹄子，你往哪儿跑？！勾引别人家的妻主，不要脸！呸！”周眉儿几步并做一步，气势汹汹地堵在少年面前。还好在爹爹提醒下，他聪明了一回，提前叫素琦帮他留意着。果然！果然叫他抓了个正形儿！这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真这么快又来勾搭他的文秀姐姐了！

周眉儿气得红了眼儿，心里又酸又妒，他下意识地用着爹爹教训侍郎的手段，抬手就要往少年脸上甩去，指甲又长又尖，奔着险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