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一瞬,林牧远点头,正要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能让林公子离开陶府的。”陶书容慌里慌张,前言不搭后语。 林牧远瞧着她,大约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鞭炮声阻止。 陶书容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方才的话题。 鞭炮声一阵接一阵,倒是把惠安这座小城吵得更加热闹了。 两人对坐在院中,没什么动作,只静静等着。 府里人来来往往,脚步匆忙。 也没人管他二人在做些什么。 陶书容低着头,听着外头鞭炮声渐渐多起来,忍不住道:“听着外头放鞭炮,我都有些饿了。” 林牧远淡淡一笑,还是关怀问道:“已饿得很了么?看着还有些时候才能吃饭呢,先吃点别的垫一垫吧。” 陶书容四处看了看,厨房声响已小了许多,应该是饭菜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应该快了。”陶书容自言自语道。 林牧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看样子年夜饭都备好了,只是还要等祭过祖宗,放了鞭炮才能吃饭。”陶书容解释道。 林牧远又点头。 “过年就是过年啊,这么大阵仗。”陶书容见一行人在厨房门口候着,忍不住感慨道。 林牧远仍是点了点头,笑道:“一年只这一回,的确应该隆重些。” 陶书容见陶戈以朝厨房走去,便也站起身来,对林牧远道:“走吧,我们也去那儿等着吧。” 林牧远和陶书容并排走过去,天渐渐黑了下来,已看不清楚站在厨房门口的丫鬟们的面貌。 陶戈以见林牧远和陶书容也到了,便领着他们朝祠堂走去。 身后一行人也朝祠堂走去。两个家丁合力端着一个猪头开路,一众丫鬟各自端一样菜品紧随其后。 家丁丫鬟们将菜一一摆好,随后退了出来,祠堂中只留下陶戈以、陶书容、林牧远和管家松明。 管家在一旁已将香烛点燃,陶戈以上过香后,领着几人磕过头,才出了祠堂。 管家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听见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 这才到了吃饭的时候,饭菜已上桌,陶书容也已经很饿了,坐到桌前便开始动筷子。 陶戈以倒也不说她,见林牧远也并不在意,更是觉得陶书容这样子惹人喜爱。 三人吃了片刻,陶戈以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满面道:“这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年夜饭。” 嘿,这说的什么话? 林牧远来陶府之前,陶书容和陶戈以就不是一家人? 心中虽这么想,陶书容脸上还是露出笑容。 林牧远点头,也是满面笑容。 “今日过年,是一年只一回难得的日子,喝些酒助兴也好,书容,今晚也准你喝酒。”陶戈以举杯道。 “谢谢爹爹。”陶书容也举杯抿了一口。 其实陶书容并不爱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涩,又辛又辣。只是今日爹爹心情好得很,大过年的,可不要惹爹爹不高兴,否则一整年都要被他念叨。 席间一来二去,三个人聊得开心,陶戈以却突然感慨起来:“若是你娘亲还在就好了。” 陶书容看爹爹大约是有些醉了,顺着爹爹的话道:“爹爹说得对,若是娘亲还在,我们一家人团聚,自然更好。不过只要爹爹开心,娘亲也会开心的。” 陶戈以笑得略显苦涩。 陶书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父亲了,此刻她也有些难过。 林牧远见陶书容和陶戈以的神色都有些黯然,只淡淡道:“书容说得对,即使母亲不在了,她肯定最是希望你们二人健康愉快。” 陶戈以点了点头,毕竟是他的好女婿,知道关心他,陶戈以稍微愉快了些。 转头看陶书容一直盯着面前的酱猪肘,便问道:“书容,你不是向来最喜欢这猪肘子吗?怎么今日只看不吃?” 陶书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爹爹,我刚才太饿了,吃得太着急,两碗饭下肚,如今已经饱了,看着这酱肘子,想吃,又怕吃了等下不舒服。” 陶戈以忍不住笑了,转头一看,林牧远也在笑。 陶书容觉得这两个人都在嘲笑她,顿时有些难为情,脸上泛起红色,下决定道:“我还是不吃了。” 陶戈以笑道:“不吃也没什么,只是你一直盯着它,倒是让我和牧远都不敢对它动筷子了。” 陶书容脸更红,抬头看了陶戈以和林牧远一眼,低声道:“那我就不看了,你们快吃吧。” “这个酱肘子很好吃的。”陶书容忍不住向林牧远推荐道。 林牧远点了点头,举起筷子,又犹豫了:“看我吃你会不会更想吃了?” “不会的,你快吃吧。”陶书容答。 她有那么馋么? 陶书容暗暗吞了吞口水,故作轻松地望着林牧远尝酱猪肘。 “怎么样?很好吃吧?”陶书容追问道。 林牧远见陶书容急需认同,便点头道:“确实不错。” 但这猪肘并不十分对他口味,对他来讲,这东西实在是味道重了一些,虽然不油腻,但是甜和咸的味道都过了一些。 陶书容满意点头,又执意让陶戈以也尝一尝这猪肘。 陶戈以一直摇头,却还是夹了一块,尝过之后,沉默片刻,才道:“我向来不爱吃这东西,也品不出什么来,不过既然你爱吃,自然有它的特别之处。” 这个答案勉强能够让陶书容满意,陶书容便也不再为难他们,只道:“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我虽然觉得这酱猪肘十分美味,希望你们也喜欢,但是若是你们当真不喜欢,也不必勉强。” 陶戈以点了点头,忍不住道:“书容啊,你长大了许多。” 陶书容没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成亲果然是人生重要的一步。”陶戈以又道。 陶书容抬头看了一眼林牧远,不知怎么的,心中又难过起来。 陶戈以察觉到她神情变化,问道:“怎么了?为何突然又不高兴了?” 陶书容笑道:“爹爹,这酱肘子我只能看不能吃,当然高兴不起来了。” 总不能说她在为自己成亲的事情难过吧。 “如此确实是为难你,不如把这个酱猪肘撤下去吧。”林牧远开口道。 陶戈以点头:“我看都已吃得差不多了,若是都吃饱了的话,就全都撤了吧。” 陶书容点头,她一时之间连对这酱猪肘的欲望都没了。 “祝父亲身体康健,万事如意。”林牧远举杯。 陶书容也跟着举起酒杯。 陶戈以点头,笑道:“祝你们健康快乐,恩爱甜蜜。” 陶书容喝了一大口酒,呛得难受。 丫鬟们将菜撤下,又将甜品和花生、瓜子端上了桌,再配上一壶好茶,倒是打发时间的绝佳食物。 陶书容拿了一把瓜子,剥得手酸也剥不出几颗来,顿时心疼起宁儿来,平日里宁儿帮她剥瓜子时应该比这辛酸得多。 将瓜子放下,陶书容突然没事可做了。 怪得很,平日里让她早些睡的时候,她总是胡思乱想到很晚才会有睡意,今夜要守岁,不能早睡了,反倒是坐着就困了。 陶戈以和林牧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陶书容也不关心他们说些什么,只低着头开始剥花生。 困意缠着她,陶书容开始打起瞌睡来,手中的花生壳捏几下都捏不碎,猛地一用力,却又连花生仁都全碎了。 一睁眼,却见自己面前多了一堆剥好的花生。 她一抬头,陶戈以和林牧远都没看她,两人正在谈话,也不知到底是谁把剥好的花生放到她面前。 陶书容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脑袋清醒些了,才开始吃花生。 有人帮剥瓜子是件幸福的事情,剥花生也一样。 陶书容吃了些花生,觉得口中有些干,便将自己杯中的茶水喝尽。 林牧远又将她的茶杯添满。 终于把花生吃完,陶书容正想好好打个瞌睡,却见林牧远又递了一把花生过来,问道:“还要么?” 陶书容已吃够了,却还是接了过来,只说了声“多谢”。 林牧远淡淡一笑,仍是那样不远不近。 不知是否有那一杯酒的功劳,陶书容此刻已睁不开眼了,她将手撑在桌上,头靠着手臂,睡着了。 陶戈以瞧见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也不叫她,只是不再继续和林牧远谈话。 外头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陶戈以问管家。 “快到寅时了。”管家答道。 陶戈以点了点头:“是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管家领了命便吩咐还守在厅中的丫鬟和在院中等候的家丁回房休息。 在鞭炮声的背景中,陶戈以隐约听到了更夫敲竹梆子的声音。 “五更了,快回去休息吧。”陶戈以望向林牧远道。 林牧远点头,看陶书容还未醒,便答道:“请父亲先回房休息吧。” 陶戈以点头离去。 林牧远看着仍在睡梦中的陶书容,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可能他稍有动作,她就会醒。 所以把她挪回房间,不大可行。 索性就等她自己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