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影婆娑,树下凉风徐徐,乱把翠萍揉碎,惊起水波飐滟。
青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娘亲,迈着小脚丫,朝着自己的寝屋奔去,但很快,她在洞门前发现了一人,立刻欢欣地仰头看乳娘,手指着洞门外走来的男人,嘴里咿咿呀呀的,骄傲地唤着“爹爹”。
元聿薄唇微扬,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小公主,步到岳弯弯身边。
她好像在出神,一个人怔怔地凝着湖面,连身旁何时来了人都不知。元聿的心静了下来,末了,满怀歉疚地唤道:“弯弯。”
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在朝堂上已经宣布了的事,无从更改。
开拔在即,不论如何,今日已是必须要说。
岳弯弯这才回过了神,见到元聿,脸上的呆怔痴惘散了,朝他微笑,小手滑进他的掌心:“陛下,季节不好,我要去为你多准备几件寒衣。那边的冬天有多冷,从小到大在那里长大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元聿听了微怔,心头的负疚感更重了。
岳弯弯揉了揉他的手,又道:“我听说北胡人这次克关拔寨,占据了西北几座城池了,若再这么下去,南明也是岌岌可危。南明一直饱受北胡人袭扰,苦不堪言,老百姓都恨死那些北胡人了,要是陛下这一次前去,一定会保护好南明的,对吗?”
那里是她的家,亦是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
元聿沉嗓喑哑,低低地道:“对。”
他会把每一寸属于魏国的疆土都保住,令敌人秋毫不敢再犯。
这乱成一团的局势,需要一个镇得住的人,去将他扭转回来。
这人非元聿莫属。
尽管心头负疚,自己所答应的事,也许又要落空,但他也必须这么去做。
岳弯弯从元聿的目光中读出了他的坚定和不可抗命,她沉默了半晌,点了下头,“我去为你收拾一下。”
男人大约都不知道出门在外应该怎么安排,元聿有时会忘记这些,照顾不好自己,她撒开手,匆匆朝着内殿跑走。
青鸾见娘亲走了,困惑地朝爹爹看去,元聿苦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道:“青鸾,爹爹和娘亲有事要商量,青鸾一个人去玩会儿。”
青鸾听不懂,但元聿哄了两下,她就答应了,欢欢喜喜地任由乳娘牵走了自己,还不住地回头看。
元聿在原地蹲了片刻,秋风吹凉了后背,也吹醒了自己,他突然起身,快步朝着寝殿而去。
寝殿燃起了灯火,一片辉煌,在这片辉煌之中,还四处摊落着些衣物和用具,而岳弯弯也没有收拾,只是坐在一堆衣物间,茫然地发呆。他心头一紧,再也忍不住,从地上将他的小妻子抱了起来,重重地搂入怀中:“弯弯!”
岳弯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因为害怕而发抖。
元聿抚着她的背,低声地哄:“不会有事的,一点事也不会有。”
岳弯弯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哽咽不住,元聿心都被哭碎了,恨不得抱着皇后一道哭,可这当口他也丧失了那种资格,他只能婉转地哄着哭泣不止的她,低低地说着,让她爱听的情话,哄了又哄,已是口干舌燥,岳弯弯没力气了,靠在元聿的肩膀上,停止了流泪。
“我办不好,不想给你收拾了!你找别人帮你收吧。”
元聿哪里敢说不,立刻点头,“嗯,我自己收。”
说着抱起了岳弯弯,将她送上了床榻。地上寒凉,她怀着身子不宜受了寒气,元聿替她将靴履脱了,替她扯上被褥,随后,便也上榻,歇在了她的身侧。
静谧无声的夜里,无人说话,只有绵长的呼吸,伴随着细细的暗忍着的抽噎,清晰地透入人的耳膜,传入人的脑中。
元聿再一次忍不住,拥紧了岳弯弯。
他何尝想离开她!
这是他的命!
木叶萧萧,满城金黄。
正是好时节。元聿率领的一万甲兵,西出都门,浩浩荡荡而去。
这一日,无数的百姓聚到了城门口,带着对陛下凯旋的期盼,虔诚地高呼。
人堆之外,岳弯弯缓慢地走下了城门楼。
元聿带着的人,和那高耸的旌旗,坼地的铠甲磨戛声,彻底消失在了烟尘漫卷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李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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