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15 夜幕钟声(1 / 1)安戈瓦洛斯·命运之诗首页

妮可孤独的坐在北赛尔城中心的钟楼上,看着这座热闹的城市浸没在夕阳的余晖之下。身在高处的她,正好能够看到贯穿北赛尔城的运河。  清澈的河水反射着橙色的阳光,将运河两旁的白色砖石染上一层温柔的波纹。  她就这样呆坐在钟楼的第三层,数着运河上过往的货船。数到第九艘的时候,一阵冰凉的风吹过这栋古老的建筑,让妮可打了个寒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妮可用力的擦干自己的脸,赌气似的捡起身边的一颗石子,用尽全力朝着远处扔去。  石子经过一个抛物线,一头栽进运河里。妮可没有听到石头噗通入水的声音,却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  “瑞文没有教你不可以随便乱扔石头吗?妮可小妹。”  妮可转过头,看到奎杰塔靠在钟楼三层的铁门旁。  她认识他。  这个壮如城墙的剑士,是黎明祷言在北赛尔的赞助人之一,也是瑞文的好朋友,更是城里有名的剑士。他曾经是佣兵团“霜狼”的团长,后来却解散了佣兵团,又和曾经的团员在城里经营起了小餐馆。  “不关你的事。”妮可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只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背影。  “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路边的花花草草,水里的小虾小鱼,也是不好的啊。”奎杰塔并不介意妮可的冷漠,反而漫步走到她的身旁。  妮可这才注意到,运河上方的拱桥上,两个小孩正在嬉戏打闹着。忽然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愧疚,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可能伤到他们。  但是她并不打算为此道歉。  见妮可没有说话,奎杰塔漫不经心的问,“还在伤心呢?嗯?”  “不关你的事。”妮可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气鼓鼓的说,“我知道,你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你是,连瑞文也是。”  “笑话?”奎杰塔抱着手臂,背靠着钟楼的柱子,带着讽刺的口吻说,“笑话还能让大家乐一乐。你这件事情,说出来连笑话都称不上。不好意思,我根本笑不出来。”  妮可听到这话,虽不作答,但抱着膝盖的手已经将皮肤抓出了一道道指痕。  奎杰塔看在眼里,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浅笑,他继续道,“瑞文这家伙也是醉了,宁愿你讨厌他,也不愿让你去讨厌你自己。如果他不在你面前自爆告密的事情,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妮可沉闷的命令道。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哎。”奎杰塔不愿离开,故意问。  妮可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沉落的夕阳将这座城市的影子越拉越长。拱桥之上的两个小孩仍然在打闹着,像是忘记了晚饭时间。他们拿着木剑,打得不亦乐乎。  奎杰塔远远的看着他们,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敏捷的一抬脚,轻松的用脚尖勾出了妮可背上的短剑。  剑刃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然后剑柄稳稳的落在奎杰塔的手上。  妮可注意到了奎杰塔的动作,她恼怒的抬起头,“你干什么?把剑还给我!”  剑士微笑着看着她,“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啊。再说了,你的腰间,不是还有一把么。”  妮可终于被激怒了。她站了起来,原本矮小的影子突然被拉的好长。  一阵狂风吹过钟楼,涌动的乌云挡住了西边最后的几缕阳光。钟楼上的两人,刹那间隐没在阴影之中。  时间像是静止了。  拱桥之上,手持木剑的女孩大喊着朝着对面的男孩发起攻击。与此同时,妮可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另一把短剑,猛的刺了过去。  阴影中划过一道闪光,奎杰塔手里的短剑挡住了攻击,纵使妮可用尽全力,仍然无法撼动奎杰塔一分一毫。  “力量太差,妮可小妹。”奎杰塔饶有兴趣的点评道,“但是敏捷很有进步。”  妮可不说话,放弃了和奎杰塔硬拼。她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从大腿上摸出一把匕首。她重整姿势,右持短剑,左握匕首,朝着奎杰塔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奎杰塔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来啊,继续。”  拱桥之上,男孩击飞了女孩手中的木剑。眼看着木剑就要落到刚从桥下钻出的货船上,女孩没有放弃,她竟然翻过拱桥的护栏,伸手去抓木剑……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它无情的扯碎了西边的云层。落日散发着最后的光芒,霎时让整个城市又回到了短暂而灿烂的光明之中。  钟楼的第三层像是一个被阳光点亮的舞台,两位演员笔直伫立,仿佛在等待着第二场表演开始的讯号。  此刻,妮可手里少了一把匕首,奎杰塔的左臂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看,即使没有那只野兽,你不一样可以战斗?”奎杰塔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痕,不解的问,“真不明白,你拘泥于驯兽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妮可的表情动摇了,但她仍然反驳道,“你不会明白!”  说完,她再次冲了上去。  “那你倒是让我弄明白啊。”奎杰塔笑着迎上她的攻击。  西边那仅剩的光芒消失了。整个城市终于投入了夜的怀抱。  拱桥之上,女孩抓住了坠落的木剑,男孩也抓住了差点摔下桥的女孩。货船无声的从桥下划过,在运河上留下道道涟漪。  “要我松手吗?”奎杰塔问。  此刻,妮可的身体悬在钟楼外面,只有一只左脚勉强支撑在外墙上。奎杰塔抓着她的左手,再一次问,“要我松手吗?想要我拉你上来的话,就乖乖承认你输了,承认你没有驯兽师的天赋,然后回去好好跟瑞文道歉,说你不应该对他发脾气。错的是你自己,你又有什么资格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妮可不甘心的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右手的短剑在刚才被奎杰塔强大的力量击断,现在妮可手里空空如也。如果奎杰塔松手,她就会从二十米高的钟楼三层掉下去。她看了一眼自己悬空的右腿,心生畏惧。  妮可终于明白,奎杰塔太强了,自己恐怕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他用的不是他自己惯用的武器,也能如此游刃有余的将自己打败,一步一步把自己逼上绝路。若他拔出他身后的那把细长弯曲的利刃,自己恐怕不出三秒,就会被大卸八块。  她虽然确信奎杰塔不会真的伤害她,但是两人实力悬殊让她害怕极了。如果她面对的不是奎杰塔,而是其他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如果这样强大的人对自己起了杀意,那自己还能生还吗?  答案很明显了。  妮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奎杰塔注视着她,继续说道,“你太依赖瑞文了。今天的事情,你也一定想从他那里寻求安慰吧?所以,当你知道是瑞文去打的小报告时,会觉得自己被他背叛了。我说的对吗?”  奎杰塔句句刺痛妮可的心,她无以反驳。奎杰塔每多说一句,她的惭愧之情就多一分。  “现在的你是不是仍然期盼着瑞文会突然出现,然后救你于危难之中?醒醒吧,少女!每个人都是独自在和命运战斗,你若无法学会独处,学会孤独,你永远都只能是个除了撒娇就一无是处的孩子!”  听到这里,妮可空荡荡的手捏成了拳。  夜幕沉沉降下,天空变成了紫蓝色。无数灯火照亮了夜幕之下的北赛尔城,这座城市没有在黑夜中睡去,而是醒了过来。  拱桥上,男孩费力的把女孩拉了上来。两人疲惫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又相视一笑。  运河边上,一个妇女朝两人走来。她远远的招招手,两个孩子便欢快的从地上站起来,跟着女人一起走了。  天空由紫蓝色渐渐变成了深蓝色,一弯残月从西南方向升起。  和这广袤的夜空相比,自己是那么渺小,不堪一击。在这无尽黑夜的遮蔽之下,恐怕只有那银色的月光可以与之抗衡。而自己哪有可能成为那万众瞩目的银月?  夜风吹过钟楼,忽然之间,黑夜之中,出现了月光之外的另外一种光源。  繁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微弱却又绚丽,犹如散落在深蓝绸缎上的水晶。  妮可抬头看着它们,深深吸了一口气。  黑暗之中,那双眸子闪烁着和它们一样的光。  “我不认输。要松手的话,请自便。”女孩转过头,看着奎杰塔,淡淡的说。  奎杰塔皱眉,“这倔丫头,我不信我还治不了你。”  说完,他决定松开两只手指以示威胁。  与此同时,妮可突然摸出藏在短披风下面的小型□□,朝着奎杰塔的脑门,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这是奎杰塔没有意料到的。他凭借着强大的反应力,迅速朝后仰去,虽然避开了攻击,但是却意外的松开了抓住妮可的那只手。  奎杰塔心中大喊不好。  就在他想要再次伸手抓住坠落的妮可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下面跳了上来。一只小巧的皮靴直接踩到他的鼻梁上,把他的脸当做踏板,然后平稳的落地。  “这死丫头!”奎杰塔立刻转身,咒骂着用剑指着妮可站立的方向。  这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妮可用的并不是□□,而是一把锚钩枪。妮可用它射出的弯钩,钩住了钟楼四层的那只大钟,然后借着连接的绳子上来的。  大钟由于承受了妮可的重量,开始晃动起来。  深沉又苍凉的钟声从上面传来,响彻整个北赛尔城。月光如羽毛般轻盈的落在摇摆的大钟上,又怜爱的拂过女孩微卷的短发。  她站在夜风中,一脸认真的说,“我不叫死丫头,我叫妮可。”  奎杰塔噗嗤一声笑了。他把手里的剑扔回给妮可,然后朝着三层的铁门走去。  “走了,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