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的宴会并不怎么有趣,有趣的是那些人暗搓搓挑战,实则却是带着私心。 玉岫全程只是在台上看着,趁着云慕月下去那段时间,拿过他放的有些远的酒壶,给自己倒一杯果酒,端着小口啜饮,看着底下云慕月和人比试。 这么一会,半壶酒进了她肚子里。 这些人为了说好听一点就叫比试,实际上也就是打架而已。 那些修为高的不会降低自己身份去和云慕月挑战,虽然他是昆吾少掌门,但是这些人可能会倚仗修为,更自傲一些,不会轻易开口。 只是一些低修,或是与云慕月修为差不多的,就会提出与他切磋。 也有人是被自己师兄吩咐的,就和前面易俏喊自家师弟下去一样,这些小动作上面的那些掌门并不怎么理,他们偶尔和身旁其他掌门交谈,甚至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春归坐的地方离季衍锦不远,她密语传音和他说话,以她的修为,还不至于被人轻易截到。 再者这些掌门之间大多数也这么做,表面看上去都是用眼神交流,实际上都用传音不知道说过多少句了。 这场上除非有合体期修为的人才能截到他们传音,只是到这个修为的修者,基本都不怎么过问宗门之事,而他们若不是有意听也不会知晓谈话内容。 “你弟子是第几次被叫下去了?”春归端起桌子上的果酒,眼睛并未瞧季衍锦,而是看着台上的云慕月。 “不知。”季衍锦同样传音回来。 春归忍不住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这世上还有这么不关心弟子死活的吗? 她想了想,又望了望那位常年在外的蓬莱掌门,她认为这一位与季衍锦应该有的一比,忽然想起对方好像没有收过弟子,便暂时歇了继续向季衍锦问话的心思。 很快就到了傍晚,西边的云霞落在海面,玉岫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看过这里的日落。 蓬莱的风景太过迷人,反而将这些自然景色忘在脑后。 花景再好看,也还是那个样子,看久了就厌倦,所以蓬莱的弟子对这些并无过多感触,只有很少过来的其他宗门弟子,见到了忍不住感叹一句。 日头落下,代表此次的群仙会正式落下帷幕。 玉岫在宴席散尽之前,将自己面前的糕点全部装到自己玉戒里,才和云慕月一起下去。 有些桌子上的东西别人一点没碰,玉岫也很想打包带走,不过这个念头只能想想,她放糕点的时候,旁边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再去拿别桌的东西只会显得更突兀。 今晚回到住处,明日一早就会离开。 晚上玉岫有点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她爬出窗户坐在桃花树上吹风。 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夜里的风有些凉,快要到冬季了,等回到昆吾的时候,估计就要下雪了。 玉岫心里想着,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四年,她遇到过很多人学到了很多本领,但是回去的方法并没有被她找到。 也并不是没有,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成仙后划破虚空回去,但是那要等多久玉岫不知道,可能她在这呆一辈子都不会到那个程度。 她甚至不记得书里男主是否成仙了,或许有或许没有,那篇文太长又水,她也没有坚持看下去。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过得如何,如果她在那个世界了无牵挂,玉岫并不介意一直待在这里。她也不排斥自己身体是个女人,一开始她确实不喜欢,可是习惯之后,并没有觉得和她是男人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她可以修仙,修为也并不比别人差,别人做到的事她也可以做到,所以有什么不一样呢? 玉岫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她现在并不是什么旁观者,从她穿越到这里开始,就不是什么旁观者。 身为读者的她是旁观者,但是身为玉岫的她却不是。 她在云晏面前做出选择,来到昆吾的时候,就已经涉入这个故事之中了。 玉岫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是以前常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她记忆里剩下的过去,是她现在最后的思念。 过了会云慕月听见声音开窗,见玉岫坐在两间屋子中间的树上,忍不住问:“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玉岫转过头看着他,对方现在已经不是她刚入昆吾时见到的少年了,眉目早已长开,连梳起的发也被戴上了玉冠。 云慕月听了,跳出窗站在树上,在她身边坐下,“我陪你一会吧,现在也不是很晚。” “在胡思乱想什么,睡不着?”云慕月抬手摸了摸玉岫脑袋,他刚刚看她的时候,差点被惊到了。 玉岫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哀伤凄然,甚至有种隐约的绝望感。 他希望自己刚才是看错了,也不明白玉岫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如此难过。 “没有呀。”玉岫笑嘻嘻地回答。 云慕月看了一会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对方眼里并没有笑意,他能看到的全是不能说的心事,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下意识不想看见她露出这种神情,等云慕月反应过来时,想要拿开,却觉得自己手心一热。 玉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应该拿开云慕月的手,然后又像往常一样,或许今日的月亮太过圆,又太过明亮了,刺激到了她的眼睛。 借着对方的手,眼睛看不见光,玉岫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哭了。 云慕月也愣住了,手放在她眼上不知道该不该拿下来,最后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凑过去隔着自己的手,唇放在上面似是亲吻她的眼睛。 “没什么好哭的,傻姑娘。”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将玉岫拥进自己怀里,才放开捂她眼睛的手,“你还有我呢。” 玉岫并没有再哭,而是借着云慕月的怀抱平复心情,顺便将眼睛上的泪水,全部擦在他肩上,反正黑衣服看不见。 她今晚心情确实很低落,不知道是酒喝多了劲头上来了,还是因为看见月亮想到亲人,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被云慕月安慰到了。 对方并没有问理由,这让玉岫放下心,至少现在她不用面对这些问题,也不需要和云慕月摊牌。 她其实不太想将自己的事告诉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她回不去,也只会带进棺材里。 “这个世上真有仙人吗?”玉岫平复好心情,并没有立即推开云慕月,而是问他一个问题。 “以前有,现在……我也不知道。”云慕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见她说话声音不怎么颤抖,暂时放下心。 玉岫从他怀里离开,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多久以前?” 云慕月见她已经无碍,彻底放下心,回答:“可能千万年,至少已经千年没有出过仙人了。” 这么说这个世界并非没有神仙,只是时间比较长,如果她能活到那个岁数,或许也可以成仙。 “那你修仙是为了什么?”玉岫转头看他,有点好奇云慕月的理由。 “我嘛,理由是长生不老啊,能像其他人那样天空飞行,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云慕月想到过去的理想,忍不住想笑。 也许那个时候是小孩子心性,所以并不畏惧未知的道路有多难行。 但是现在,他希望自己修为可以再高一点,有了相应的实力,就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望向身旁的玉岫,少女眼睛里只有天上的明月,明亮的,干净的纯粹。 他想护住一个人,可不能只想想就行。 “只有这些?”玉岫见他不说话了,转头看他。 云慕月说的这些都很平常,平常到玉岫以为他在哄骗自己。 “嗯,当时只有这些。”云慕月将手放在玉岫头上,揉了揉她头发,“那么,你呢?” 当然是为了回去! 但是玉岫不能说,她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于是她对云慕月道:“你先答应我不和别人说。” “好。”云慕月一口应下。 她现在明显不像刚才,多多少少让他有点安心。 刚刚玉岫情绪失控,心中明显有事,只是她不想提及,便没问。她如果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他。 “我想去一趟南海,了结……我父母的恩怨。”虽然不是她的父母,但是是这个身体的,她占用人家女儿身体,总该做一些事。 “南海?”云慕月显然不知道玉岫父母死在谁手,他并不明白这和南海有什么关系? 玉岫想了想,还是将云晏告诉自己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云慕月才了解她的意思。 “你要去找宁魈?他现在可能与十几年前不同了。”云慕月微微皱眉,“虽然他现在蛰伏南海,但是保不齐会什么时候出来兴风作浪。” 而玉岫告诉他的这些事,让他也明白,当年他父亲为何与云家关系变坏了。 虽然玉岫父亲并没有想拖累云晏,但是依他性格不可能不救,只是云家当时不肯帮忙,也导致两家关系降到冰点,后来又出了云慕月的事。 “若是需要帮忙,你和我说。”云慕月恍然大悟云晏为什么将自己送往昆吾,就算日后他身边的人出事,他最起码可以多一个选择,而不是只能等消息,徒留遗憾。 玉岫没有回答,云慕月不阻止她已经很意外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慕月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只不过时间快入深夜了,他让玉岫回去休息。 玉岫依言回屋,关窗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事,问云慕月,“南昭是哪里的宗门?” 云慕月不明所以,“你问这个做什么?南昭是南方宗门,应该是红湾附近。” “没什么,只是问问。”玉岫笑笑关了窗户。 云慕月见她关窗,也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屋中躺在床上。 他睡不着。 一个人的时候,刚刚那个画面又出现在他脑子里。 他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 玉岫应该没看见,毕竟遮住她眼睛了。 云慕月想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想来想去也不想承认自己是喜欢上玉岫,明明他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 但是现在他真的可以把对方当做妹妹吗?明显做不到。 可若是这份感情突然变质了,玉岫会怎么想?她会接受? 没有人会接受来自自己兄长的感情吧,最起码他们现在还是兄妹关系,即使没有血缘。他心想。 云慕月害怕踏出那一步,心中却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