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问题?” 羽鹞子故作神秘道,“跟我来。” 他领着言无月七拐八弯,绕到一处偏僻民居,看样子是无人居住。 二人翻身进了主屋,羽鹞子点了跟蜡烛,微弱的光芒照着满室暖黄。 言无月翻来翻去这就是本普通的游记,除了不时有几页插图,没什么特别的。 羽鹞子嫌弃地看她一眼,“哗啦啦”把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那页插图道,“你再仔细看看。” 言无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幅山水地图,山峦绵延,水流千里。看着看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后排的山没有顶峰,近处的水流很模糊。 这并不像是一篇完整的游记,或者说这张地图并不完整,但又不像是地图,像是一条裙摆上面绣着的图案。 言无月不语。她在想顾见亭要她来拿这本书的原因。亭亭知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呢?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羽鹞子得意洋洋,“这人倒是高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可惜遇到小爷我,慧眼如炬,随便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儿。” “随便一看?”言无月不是很信。 “讨厌,非要人家说自己不识字,只能看图画吗!” 言无月没什么反应,合起书册打量起这屋子。 “狡兔三窟啊。” 羽鹞子装傻,“什么?” 言无月斜睨他,“这地方要不是你的,你能这么放心大胆地跟我说这些?” “嘿嘿,嘿嘿嘿。这不是怕有个万一,而且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嘛。” “走了,这次多谢了。” “走吧走吧,别再来了。” “记得还钱。” “知道了,快走快走!” 言无月没有立刻回水云间。 她在想待会见到顾见亭要怎么说呢?先是要把燕景行的话说明白,然后呢?然后问他你知不知道这本书有问题? 不行,不能这样问,太直接了,万一亭亭真的不知道,这样说出来太伤感情,有些裂缝一旦有了就没办法再弥补了。 要不装作不知道?然后用别的话试探一下,虽然心里别扭一点,但总比说出来表示不信任要好。 言无月虽然之前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下这样瞒着,心里很是憋屈。 她倒是和顾见亭想到一起去了。 顾见亭在水云间里辗转半宿,到底要不要告诉无月呢? 乔兄和苏姐一直嘱咐他让他不要告诉别人,可无月不是别人呀,虽然她有很多秘密,可谁又没有秘密呢? 一边是应下的诺言,一边是面对无月的心虚,实在是太难选了。 这夜顾见亭在半梦半醒间睡得昏昏沉沉,翌日醒来天倒是刚亮。 打开窗户才知道,外面竟然下雨了。细密的秋雨打在脸上,顾见亭才真的觉得秋天来了。 不知道无月回没回来。 他伤势严重,刚刚推窗都有些费力,但还是决定去找一找言无月,万一昨夜回来时淋了雨,可别也染了风寒。 敲了三遍房门也无人应,倒是不一会曲渺然晃悠了过来。 “见亭兄早。” “渺然兄早,不知可有看到无月?” “我昨夜睡得沉,并无觉察。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回来。” 顾见亭推了推门,并未上锁,房内整洁,果然空无一人。 瞧着顾见亭面带忧色,曲渺然打趣道,“无月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还担心她不成?” 听到曲渺然亲昵地称呼“无月”,顾见亭压下心里小小的不高兴,准备出去寻一寻。 顾见亭刚走到门口,正碰上回来的言无月。 言无月很惊讶,“你这是要......出门?”她趁着雨稍微小了些回来的,身上还有些湿,没离顾见亭太近。 顾见亭见她回来显然松了口气,笑道,“没,本来是要去找你的,你回来了,我也就不用出门了。” 曲渺然在边上插嘴道,“我都说了你这么大个人不会丢,见亭兄非要去找你。” 言无月看了看顾见亭手上的伞,又念及自己一夜的怀疑,喉间涩然道,“我确实......没事的,你下次不用来找我。” 她本意是想说我自己可以的,并没有什么危险,你还有伤,不宜淋雨,可话道嘴边,只说了那么一句——你不用来找我。 顾见亭听了她的话怔了怔,然后很快恢复过来,只笑笑道,“好。”说完侧过身子,让她进来。 地上一步一个水印子,顾见亭还是没忍住在她身后认真道,“你虽然有武功在身,可是老天不看这个,淋了雨不小心还是会得风寒的。” 曲渺然贱兮兮地说:“你关心人家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干什么,我看的都着急。” 言无月一记冷眼过去,“你闭嘴。” 曲渺然闭嘴了。 言无月转身,门外是烟雨迷蒙的天幕,顾见亭像要融入这样的背景里,一身淡青色衣衫,肩膀和手腕上都缠着绷带,一手握着油纸伞,眸色认真地看着她。 言无月就在这一刻下了决定,她走过去牵了顾见亭,拉着他往房间走。 顾见亭还在呆愣,只感觉到掌中触感细腻,指尖微凉,还有些微薄的水汽。 曲渺然在一旁满眼兴味。 言无月拉着他进了房间才松开,转身一看顾见亭脸红到了脖子。 “你脸红什么?” “我......啊......不是,我......那个......” 眼看言无月要脱衣服他更是语无伦次,目光不知道放在哪。 言无月笑出来,“我只是脱了外衣,不是你说小心风寒么?” “哦,是的。” 言无月脱掉了黑色的外衣,又换上一件黑色的外衣。 顾见亭没话找话,吸取上次的教训,他赞扬道:“这件新衣服款式花纹都很独特。” 看他一脸严肃地脸红,言无月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恶意一下,她面无表情道,“这和刚刚那件一模一样,我买了两件。” “......”顾见亭决定不要说话了。 言无月想亭亭怎么那么好玩呢?这么好玩这么老实他肯定不会骗她的吧? 于是她拿出了那本《四方志》。 顾见亭眼神一亮。 言无月决定单刀直入,“书我替你拿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她目光灼灼盯着他,想从他的神色看出点什么。 言无月的目光是那种一望到底的那种,一般人不敢和她对视,亮如明镜,直照到心里,映出无法掩藏的阴暗和污秽。 可顾见亭敢。 他面上红色淡去,又恢复了白皙面庞,歉然对言无月道,“无月,其实乔兄临去前跟我说,这不只是一本书。” 说完他和言无月都松了口气。 言无月在他开口之前就后悔了。为什么非要问呢?不问的话大家都可以装作不知道,问了之后若是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里总会不舒服的,她不想有那样的不舒服,尤其是对亭亭。 所以她一直在屏息凝神,心跳得厉害。 顾见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出来。 也许是言无月的目光太过明亮,他不想退缩在这样的目光下,或者是他其实潜意识不愿意隐瞒。 他接着道,“他说那是我母亲画像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可我也没有找到到底在哪。不过既然乔兄这么说,也是没错的。他让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想着既然答应了他,说出来怕是毁诺了。” 言无月想也没想就问出口,“那你为什么现下告诉我?” 顾见亭停住了。 “你问,我就答了。” “你不算别人。” 言无月觉得这下要换自己脸红了。她想她果然还是小人之心了,亭亭真是个老实人,听到那句“你不算别人”,心里莫名有点小开心。 她把书翻到那页,反过来递给顾见亭道,“是这页。” 顾见亭接过来一看,就是一幅很普通的图啊,青山绿水,并且还是他翻过很多遍的。 “像不像裙摆上的绣的图案?” 本来没发觉,言无月一说,顾见亭越看越像。 难道这就是画像的一部分? 言无月觉得是。 见顾见亭默默把书收好,她又问道,“剩下的部分在哪里,乔兄有说吗?” 顾见亭摇头,“四散在各地了。看天意吧,我也不是很强求,就算这幅画完整了,我还是没法想象母亲的样子。” 因为忘了太久,或者根本没存在记忆里。 言无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给他。 顾见亭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你是用金子让我开心一下吗?” 言无月慢吞吞地说:“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哦,那我就收下了,确实要开心一点。” 言无月把燕景行的话大致说了。 顾见亭皱眉,“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他自问并没有与人结怨,到底是谁要杀他呢?这种感觉太不好了,伤势未愈,敌人又在暗处,想想伤口就疼。 不过顾见亭一向是一个乐观的人,“总之小心为上,该来的躲不掉,担心受怕是一天,不如潇洒自在一天。” 言无月并不意外他这么说,事实上她自己也没有很紧张。 果然跟这个人待久了性格也是会传染的。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她想亭亭大概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她怎么看出来书有问题。 顾见亭想了想,“渺然兄是什么人?” 哦她又猜错了。 “是我半年前遇上顺手救的,有钱人家的小公子被山野匪盗盯上了,后来得知他开了间书斋,江湖上每处都有,生意颇好。那日太晚,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医馆,想起他欠我个人情,就把你带这来了。” 顾见亭若有所思。 “怎么了?” 他道,“哦,我觉得自己也要去多认识一些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