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歌讶然地轻挑眉梢,那分笑意终是泄了出来。
魏听雪画虎不成反类犬,顿时羞得脸红,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转身就朝外走。
林间夜色似浓郁得化不开,浅暗灯笼下,树影婆娑,微风拂过,吹起沙沙作响的声音。
魏听雪不管不顾地朝前走着,阿鱼忙追上去,丧着脸:
“主子,您慢些,仔细着腿上的伤……”
往日惯是娇气的人,一羞恼上,就甚都不管不顾了,连昨日还疼得她抽气的伤都不觉疼了。
闻言,魏听雪步子微顿,她转头视线越过阿鱼朝后看去,待看见了人,才不着痕迹地慢下步子。
再朝前走几步,忽地看见湖边站着的两人时,魏听雪脸色顿变。
她噌地停步,转身朝后走去。
江弦歌颇有些讶然,笑着问她:“怎么,不走了?”
魏听雪没说话,转身躲在他身后,轻轻捏紧了他的衣袖,江弦歌刚欲挑眉,就听见两人迥然不同的声音:
“微臣参见皇上,给伶妃主子请安。”
江弦歌看过去,王九躬身行礼,是寻不出一分错的。
他眸色稍暗,不由自主地去想,就这般态度,他若真要罚其板子,该寻何理由呢?
须臾,江弦歌面上平静地颔首:“起吧。”
“这般晚了,你二人怎还在此处?”
那人的话是要比王九多的,他知今日事多,许答应之事尚未有结果,也不敢嬉笑,毕恭毕敬地拱手:
“回皇上的话,微臣二人饭后闲散,刚欲回帐。”
江弦歌遂点头,视线朝王九看去,似勾起一抹笑:“今日药材一事,倒多亏了王爱卿了。”
气氛微凝,叫王九的腰弯得不能再弯,那所谓的温润自持在此刻似也要消失殆尽,他说:“不敢。”
不敢什么?谁知道呢。
魏听雪忽地拉住他的衣袖,带着骄纵道:“皇上还要和他们说多久?”
“他们都消食回来了,臣妾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呢。”
一句话,尽显娇憨和任性,带着些幽怨,偏生她说话时,连看都不曾看韩玉扬二人一眼。
江弦歌觑她,倒是陆宗忙服身:“时间不早了,微臣告退。”
说罢,他见皇上似点了下头,就拽着韩玉扬快步离开。
待他们身影消失后,江弦歌伸手捏住她的后脖颈,似笑非笑道:“还不快走,若是待会饿着了,就又是朕的错了。”
另一边,等转过道后,韩玉扬才没忍住咳嗽了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他脸色咳得通红。
陆宗有些担忧,却是板着脸冷嗤:“原来王大人也会忍不住。”
韩玉扬没说话,他咳得凶狠,不得不攥紧一旁的树枝,逼得手背上青筋突起,待这阵咳意过去,他依旧只是淡淡地敛下眼睑。
良久,他才沙哑着声音:“今日麻烦子宴了。”
子宴是那人的字,他冷笑着说:“我不过就是走这一遭,可王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忍了好久,终是没忍住:“不管是进城取药,还是饭后散步,你皆是为了伶妃主子吧。”
平平淡淡的陈述语句,却叫韩玉扬倏然抬起头。
见此,那人总算知晓,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就是你那位嫂子?”
王九没说话,那人却是知道了结果,算起时间,他叫竹末收手时,恰好时伶妃主子冒出头来的时间。
“韩王兄,你同我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你真的把她当做嫂子吗?”
你寻的是妹妹吗?
刹那间,王九褪尽所有血色,许久,他才低低地说:“她是我嫂子,永远都是。”
“她如今贵为伶妃,你大可不必如此。”
王九只垂头,那人着急:“你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我答应过大哥,会一辈子照顾她,我已经食言了五年。”
他抬起头,那人看清他的模样后,忽然就说不出话来,王九脸色煞白,眸底似泛了红,他苦笑说:
“她最艰难的时候,我不在。”
“如今她身份尊贵,我却在此时说什么要护着她,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这一生都无愧于心,唯独愧对这位大嫂。
那人哑声半晌,才堪堪道:“那日你和伶妃主子在绍州城中见面,早就传遍了,连我都听闻了此事,你若真想帮她,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这话虽是伤人,却再真实不过。
王九却是眸色忽凉:“传遍了,是何意?”
“我是听说,伶妃主子和你是青梅竹马……”
话说至此,那人就没再说,他和王九交好,传到他耳里的话都是这般,私下里,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才叫王九离伶妃主子远些。
说句不好听,再多的苦难伶妃主子都自己熬过来了,这时正是风光无限,不管他是以什么理由凑上去,都无法否认他的确给伶妃主子招惹了麻烦。
帐内,魏听雪坐在梳妆台前,叫阿鱼帮她拆下玉簪。
她透过铜镜,看向榻上斜靠着的男人,轻撇嘴,忽地想起什么,她迟疑地问:
“皇上,您觉得害许答应的会是何人?”
总归是后宫的那几位,能有这么大能耐的,范围不禁又小了些。
江弦歌头也未抬:“不论是谁,今夜就能出结果了。”
不管是解药,还是方无,这都不过是引子罢了,为的就是引背后之人露出马脚。
只要解药无碍,许答应大致今夜就可醒来,到时自然知晓谁是害她的人。
而背后之人,为了不暴露,只能铤而走险。
魏听雪梳着青丝,眉梢微动:“所以,皇上才会将杨公公留在许答应那里。”
江弦歌随意地点了下头,忽地,他顿住。
须臾,他朝后靠了靠,抬起头,眸色稍暗地看向铜镜里的女子。
魏听雪模样长得甚好,芙蓉面上映着红,那双美人眸顾盼生姿,纵使是在后宫中,她样貌也是拔尖儿的,否则不会叫他第一次见时,就能生出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