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铺上醒来的时候,真是疼的脑子都麻了。
一只手被瞬间轰成焦炭,这种痛苦简直超越人类生理极限,她当时直接脑子宕机昏迷过去。
行叭。这都是第几次昏迷了。
醒来第一件事,看手。
却被一双手按住胳膊:“先别动!”
俞星城这才发现小燕王身边那个戏子打扮的女使正按着她手臂,小燕王则一脸歉意的站在旁边,搓了搓手讪笑道:“小王也不知强行引出你体内灵力,会造成这种后果。毕竟是刚刚走上修真路没几天,是小王冒进了。”
俞星城不想说话。
她其实猜出来,因为黑蛟拿她来当肉盾,自己或许把那枚纸符里的雷暴和灵力都跟吞下去了。这小燕王怕是觉得好奇,想要看看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还能不能把那些灵力再给用出来——
如果真的可以,说不定小燕王真就天天给她贴符,劈雷,然后把她带在身边当个灵力罐,专门给他充能了。
小燕王又道:“这是我身边医修,名叫末兰,算是天下一等一的能够重铸血肉,起死回生的医者了。”
末兰对起死回生四个字显然不认,脸色又臭又硬,挽着自己那粉绿彩纱的衣袖给俞星城治病的时候,都一股怨气。
小燕王尴尬道:“末兰,要是这身衣裳不方便你治病,还是脱下来吧。”
末兰:“燕王赐下的,奴婢怎敢轻易脱掉。奴婢喜欢的紧。”说最后一个字时,牙关都咬紧了。
俞星城不管他们主仆斗嘴,先去看自己的手。
睁眼一看,倒吸冷气。
她小臂下头,接着个婴儿似的又粉又皱的小手。
皮肉都稀软。
末兰把双手搭在她胳膊上,一道清凉的灵力流入仍有痛楚的右手,淡淡的蓝光笼罩着那婴儿似的小手,眼见着慢慢长大起来。
末兰安慰道:“大概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便好了,只是骨肉仍然脆弱,姑娘请不要乱走动,三天之内,更是不可用右手提拿重物。”
小燕王也松了口气,笑道:“如今试试也知道你这身子骨受不住体内的灵气。俞姑娘可莫要再贸然使用灵气了,否则天底下能这么快重铸骨肉的医修可不多,以后再废了手脚,可真是没地儿修去。”
俞星城挤出一个敷衍的假笑,心道:我他妈谢谢你全家了。
小燕王看那菩萨似的静谧少女,难得一笑,眉眼软化后更显得天真纯善,心里大呼造孽。后来几天也没脸来找她,只让人扔了几本基础的修炼的书给她,就当赔礼了。
其实鲸鹏上颇为忙碌,谭李两位将领似乎也对小燕王一边巴结,一边打探,满脸都是官场上要出大事的神情。
俞星城是个纯粹的外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四处遛弯在鲸鹏上走走看看。
这鲸鹏其实是蒸汽推力外加热气气囊组成的,并非前世一战期间常用的那类氢气飞艇,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时代还没有制备高纯度氢气的能力。
但蒸汽动力显得比大多数飞艇要足,移动速度和转向能力也更强。
甲板越靠上越有些热,仰头能看到大大小小数个莲花台形状的喷灯,朝着巨大的气囊内部进行加热,而气囊内有金属制龙骨,但昨日遇到炽寰吹来的狂风,能够变形却依然稳固,显然是那龙骨结构极为精巧的结果。
气囊内部也有一些隔断构造,能看出来由数个主气囊和附属气囊组成,就算是枪炮造成部分气囊损毁,也能勉强飞行——除非是像之前那样被巨蛟一爪子给捏爆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佩服。这玩意儿并不靠灵力催动,却结构精巧,考虑周到,除却蒸汽发动机以外,大部分材料用物都没有太超前于时代,能监制、发明这鲸鹏的人,怕也是国家栋梁了。
若是她参加乡试后,有了能为官的资格,会不会也能接触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东西?
到第二天天亮,就到达应天府了。
俞星城手虽然长好了,但连勺子还都捏不住,幸好如今距离乡试还有近一个月,她还有时间好好练练着新长出来的右手,否则考场上写字都难。
末兰大抵是替自己主子没脸,又送了俞星城一些丸剂或膏药,有些是治伤的,也有些是让她可头脑清明挑灯夜读的,毕竟是燕王的医修送来的东西,俞星城知晓好歹,连忙收下。
鲸鹏到了应天府,可没那么大的动静,百姓似乎也见多了。四头绳索一拉,喷灯转小,气压低了也不见鲸腹般的气囊瘪下,只是鲸腹里火光黯淡,鲸鹏也渐渐沉下来了。而后四边绳索给地面上的纤公拉住盘好之后,鲸鹏就恰恰停在两座六层塔高的竹楼之间。
小燕王也不知道是体贴,还是没打算把监视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甚至还派了个马车,说给她订了个女子生员安身用住的驿宅,这就将她送去。
俞星城几乎没什么行囊,旧嫁衣让她扔给蒸汽机那儿烧煤添火的鹏员,当燃料给点了。
乘车进了应天府去,她才觉出这里与池州府的不同。
这儿街上真应了车水马龙四个字,街上有煤气灯明晃晃的烧着,驴车马车遍地走在砂土路上,也能瞧见沿街商铺甚至有玻璃面的小窗子,上头用纸贴着些彩画或招贴,从木工铺子到鸭汤外卖,从现做甜点到兵器灵丹,卖什么的都有。
大约是到了乡试前后,街上有背着行囊穿着交领布衣行走的秀才,也有身负刀剑和奇奇怪怪法器行走的散修,拐进一条街巷,街巷两旁是里闾横贯,密布人家,加盖的小楼房舍遍地都是,往窄巷里一瞧,四处挂满了旗儿,还有些绿边粉瓤的彩球,一瞧就知道是吃酒俏唱的地方。
原来这是宿栈驿馆一条街。
外头有不少短打的小仆舞着彩旗招客,还有些就在粉墙上明晃晃写着长宿的价钱。
大概是俞星城探头瞧的模样太显眼,前头车夫道:“姑娘莫怕,咱住的那都是娘子们的宿房,朝街又敞亮,没这些粉头腌臜穷秀才!咱这是留都脚下,要是有爷们儿敢作乱,咱就敢告官,打不死这些不长眼的。”
应天府便是南京,既有气派也有纷杂,但毕竟是皇帝荒诞,百姓作乱,秦淮又从来都是犬马声色的好地方,那街边自有白胳膊兜着纱的女人,带着连嘴唇子都遮不住的帏帽,拖着裙子抱着琴,歪歪扭扭的上了车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