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这时才看向脸色苍白的姐姐,右手臂被裹成大粽子,眼中被这白色棉布刺伤了眼默不作声地走到姐姐床前坐下,闷声圈着姐姐的腰埋在姐姐颈侧。安宁也会伤心也会害怕,但是遇到理智这些都会退后,可无路可退时便全爆发出来了。 感受到自己脖颈处的湿意,一点一点晕开安悦心中一抽一抽的疼。她知道这孩子心疼她了,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多庆幸这一刀是她受着的:“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 痛总比疯狂到失了理智要好。 抬手遣退了丫鬟们只留下姐妹两人说话,安悦抬着左手摸着妹妹的后背,像小时候安抚不肯喝药的她一样。 “心疼了,”安宁闷声说着,她心疼了,要疼死了怎么办啊。“让她死了算是便宜。” 紧抱着安悦的纤腰埋在发间眸色发寒,这些天只顾想着怎么找到迂回之法,心中的恨、痛、惧意全藏起来了。 可此刻她实在忍不住了,太疼了,忍不了。 “说什么傻话。”安悦手一顿,低声谴责的,她现在只求妹妹不怨,不然依照妹妹的性子指不定怎么为她寻仇呢。 安宁也不再说别的,红着眼抬首看着姐姐的眼睛:“姐,你实话告诉我,你的伤到底怎样了。” 看见安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哭了便是一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但看见她眼中的坚定暗叹着:“这一刀有些准,伤了经脉,但大夫医术高救回了姐姐的手。” 听着这话,聪颖的安宁怎么会不知被姐姐隐去的话是什么,抬手隔空摸着姐姐伤处眼中雾气满满:“真的碰不了琴了吗?”说完从怀中拿出伤药,一瓶一瓶和姐姐说着该怎么用,说完还特意加了句:“姐姐一定要每天都用哦,这样才好的快。” 安悦听了笑着轻拍安宁额头笑骂着:“你以为姐姐和你一样不爱喝药吗?”虽然不知道妹妹哪里来的药,但相信妹妹永远不会害她,这也是妹妹的心意让她怎么能不用呢? 看见妹妹噙着泪心里一酸,姐妹两人又说了许多悄悄话。看着时间不早了,安悦便叫摆饭了。 结果吩咐完丫鬟回头撞进妹妹深不见底的眼中,暗叹一口气:“安宁,圣旨你知道了多少。” 世人眼中的妹妹永远都停留在那个怯弱胆小的模样,但她知道不是,也不知如何去形容。 安宁被禁足但也因为安夫人的私心,家中来了圣旨也不会让安宁去的,有心隐去世人眼中的安二小姐。安悦本来还有些怒意,但听见旨意后便送了口气,幸好妹妹没在。 庆王要她们其中一个嫁过去,这里面的深意她不敢赌,走错一步都是死路,或者说这本是一条死路。太过安逸的生活与温尔儒雅的外表随着时间蒙蔽了世人,让他们忘记了这人在十六岁那年一路杀入皇宫之中,用原来伪装出不足为惧的人设硬生生逆了战局的人,城府有多深沉她不敢深测。况且皇室围城太过凶险,她断不能叫妹妹涉足。 “都知道。”安宁咬着唇,直视着姐姐的眼睛,莹星眼底中印出安悦朦胧的影子:“所以呢,姐姐要嫁过去吗?明知道那人要你死,也要嫁过去吗?” “宁宁,你在说什么傻话。庆王能入皇上青眼是唯一一个留在皇城的王爷,嫁了他我就能得到无尚的尊敬和数之不尽的珍宝,再者他又是皇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家中却无姬妾。不可多得的珍宝,姐姐是去享福的。”说到最后,安悦也都被自己骗过去,相信自己这桩婚事是无双的:“再者京城没人知道,除了我们知道周小姐的死和我有关,没人会为难姐姐。而且嫁入皇室,家里生意会更好,姐姐也会为你找一段好姻缘的。” “骗人。”姐姐若有一点推辞她都知道姐姐是有几分愿意的,但现在找了这么多理由来将后路堵塞住,连她自己的后路姐姐都帮自己找好了,这不是奔着去死的样子是什么。“你骗人,你骗人!” “安宁。”安悦生气了,连名带姓叫着,但更害怕安宁真的去做什么傻事。“安宁,姐姐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看见姐姐着急的神色,安宁口中的骗子含着没有说出来。怎么会喜欢,姐姐明明看着田埂野畔的农户夫妇羡慕地说自己多希望是那个女子。怎么会喜欢,姐姐每次赴宴回来总是嫌弃这些男子,无奈的唇角抿成怎样的弧度都让她疼惜。怎么会喜欢,姐姐喜欢的神色她怎么会不知。 安宁没憋住一滴泪滑落掉在被子上,深了颜色艳了被上团华锦簇,哑声说:“知道了。” 既然家姐想听想看,安宁怎么会不同意呢? 安悦看着自己捧着心上的妹妹哭得这么绝望,难能不懂,心都碎了抱着安宁:“好宁宁,这次听姐姐的话好不好,呆在府上等姐姐回门来看你。” 安宁点点头,陪着姐姐吃过午饭便回去了。 回到院子中吹了江明给她的哨子,唤来许久没用的海东青,将写着‘速来’的字条绑在它脚边的,便放它走了。 而在昨夜就收到线报,这线报不是由自己人手中拿到而是李倬贴身暗卫送来,幸而那暗卫放下线报便溜了,不然看完信的江明肯定会忍不住将来人拆了骨头剁了肉去喂自己一池子的胖丑鱼。 江明一时气愤没忍住先是派人去问自己小妹的意思,结果答复让他气上加气,愣是气到呆滞思索不来,愣是劈了一夜的柴。 等清晨露水深重微湿里衣时才停手,觉得自己不再呆滞尚且见了李倬这狗儿子不会一怒之下劈了他,才进房洗漱后抬脚去了竹沁居。 不过走之前还不忘换上前些日刚被宁宁夸赞过的红衣出门,当华衣加身,果然整个人底气更足了。但临走之前又反悔了,见什么人着何服,他李倬这狗儿子还没有资格让他着红衣相见。 理清思绪,江明扇柄轻敲额头:“今天真的是昏了头。”说完转身回屋换了一身烟青色长衫,吩咐一月将自己最爱的红织锦绣着银丝浅牡丹的长袍与那云锦中衣理好,待会好去见自己脑袋瓜不甚清楚的妹子。 刚跨出屋,章秦看他衣着与往日不同微皱眉:“公子,不先去见小小姐吗?”那日小小姐受罚时,少爷虽收到线报却还是选择袖手旁观,虽陪着小小姐一齐受了鞭笞之刑,但这五十八鞭小小姐可是全然不知。 章程意会了大哥的意思,也忧到,小小姐平日虽是一副世事无惧的样子随心应对,但出了这样的事多少还是慌乱的,公子若不能在这时解忧,两人之间多少就冷了。 “我何尝不想帮她,可若帮她,这次就是将她推入这逆境中。”江明低垂眼眸遮住一缕愁思,强龙难压地头蛇,对于安宁,他可是一点风险都不能闯。“这鞭笞之刑,我为她成倍挨了,有多痛,我便全明白了。” 说完,用扇柄敲敲两人的肩侧,“你们随我会会这李倬,晚上再去看看宁宁吧。” 公子谦谦如玉温润不已,淡然一笑掩了眉间愁,江明左手执扇亦步亦趋地往竹泌居走去,风流倜 傥的模样闪瞎了旁人的凡胎肉眼。 结果公子如玉的气场在看见仇人时便破了功,看着那个扬名天下要娶钱钱的人此时却是一副苦瓜脸,江明可以说是又气又憋屈了。右手上开了锋出了鞘的银剑便应气而提,如破世长虹一般,向窗边发呆的人刺去。 “叮”的一声,破势一剑,却被那在窗边托腮随意坐着看闹市的人,剑刺之瞬纤身向后一侧顺势拔出青刃刀奋力挡住,隔开了。摸不清看不穿,却还是很明确感受到凉情的李倬,一颔首微微侧头叹口气后,复转眸回望时又恢复如羊脂玉般温润的浅笑,演戏演到精髓连带着眼神也变换自如。 刀光剑影瞬息后,两人一坐一立,一笑一肃穆,两两对立着。主子已经示武,两方随从也开了锋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