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安宁除了四月还有就是有时偷偷跑来和她说话的家姐除外,便没有人再和她说过话了,遇见两个人虽害怕,但是想着能多说几句话便心里暗暗窃喜。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江明这难得的美貌,她才窃喜的,但自喻见过世面的她不会承认的,书中自有大世面。 她小嘴一抿,傲娇:“我不要记,这名字我不喜欢。” 原本说这话,是为让江明和她多少说几句话让她在记住名字,但她没想到江明眉头一皱念着:“不喜欢啊。”真心懊恼的神情让安宁心里小小的愧疚准备道歉时,眨眼间只见他一笑,眉眼间也放着光亮:“不喜欢的话,你帮我取个欢喜的名字,自己记住就好。” 安宁心里一惊,看他一身红衣眉眼间美色无边却无媚意,像书中画册中牡丹一样美得端庄,或者说话本中半夜出现的牡丹花精一样美艳,便低声试探着:“难道叫牡丹也可以?” 男相女名落到谁头上都是一番羞辱,安宁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呆愣在原地等着责罚。不知道今夜自己是怎么了,这般放肆。 可不得不说这小小的局促,可比连夜的高烧更难熬。 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怒意,只是低眉思索一会,随后抬眼看她笑道:“好名字。” 他眼里流光潋滟,看得出他是真欢喜的。说真的,安宁那时有些泪目,被人珍重的感觉压在心头有些重了。 到后来涉了世才知道江湖上的男子多喜艳名来装点自己,安宁心里才好受些,而自此之后江湖上多了一个牡丹公子。 随后他抬手指着还在半跪在地的章秦:“他叫章秦,是我身边贴身,贴身小厮。你帮他也取个名字吧。” 以为的恼怒反倒没来还差点哭出来,又羞又恼,安宁第一次知道不知所措是怎么的感觉,磕磕绊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病体欠安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烦躁,索性一跺脚:“你就说你有什么目的吧,”说完感觉自己没有说清,语气还如此坏,别扭地低声解释:“说好了,我可没有钱,命的话,实话告诉你我是个病秧子。” “哎呀,”看见她非得要个自己来的由头,只见美人一皱眉也烦恼起来,坐在她一旁的椅子上,不满意地看着她抱怨着:“你怎么这么麻烦。” 安宁稚气未脱反倒和江明较上劲了,看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触,上前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你不说理由,就不要坐我的椅子。” 章秦看着两人恼怒的样子有些相似,素来面无表情的硬脸变得有些柔和。 “你,”江明一皱眉,看得出安宁的执意,索性由着她拉着自己起来,无奈叹气:“你这孩子,小气得很。” 不知道那时江明抽着什么风双手扶着她的腰,举着像哄小孩子一样便要将她往空中抛,突然的腾空感让安宁忍不住闭着眼还要咬着牙不要叫出声。 虽然害怕,但这时第一次有一个人与她这般亲近,脑海一瞬间闪过什么惹得她泪意更浓,但深究回忆却空无一片。 只听见细碎而清脆的落地声,而这时安宁已经被江明放到了地上,感觉自己还活着没有什么事她才敢睁眼看。却见江明托着腮颇有严肃之色盯着她脚边看,这时安宁反应过来瞅着脚边发现自己平时藏着的碎银都被抖落出来,这些是以防不备之需,或者说她不放心,自己最后的家当索性都放身上了。 藏着这么多钱,徒然暴露在他人目光下,安宁原本的泪意统统化作心底难言的尴尬。 “那个。”安宁被他盯着有些不敢动,难道这人是想要这些碎银子?想话本中梁上君子无非求财,索性给他就好了她今天一次性多了两个说话的人,损失一些倒也无所谓了。安宁心里有些小愧疚,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觉,她觉得这些钱太少了。 刚想说后话,江明却弯眉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他轻轻一笑惊艳了安宁小小的世界和她至今为数不多的人生。那时的安宁找不出来能与之媲美的词汇,只觉得这一笑整个房间都亮了连烛火的光都不及分毫:“理由就是你是我的摇钱树,”见安宁愣着还疑她不信,继而拎着她的后衣领抖落抖落,又抖落出一大堆碎银。江明有些乍舌这数量,摸着鼻子神色莫辨:“还真是摇钱树。” 安宁当时被美色镇得说不出话,或许也因为她被人拎着了后颈扼住了咽喉,说不出来吧。 后来安宁再想起江明那时何止是烛火不可及,明明就是明月,在她那段看不清的前尘往事的混沌中,给了她前路与退路。 再然后两人就莫名奇妙地拜了兄妹,在那个月圆之夜仪式简单,仅仅是对那明月一拜,还念在她年纪尚小便以茶代酒了。 只是没想到之后江明带她涉及商场时她却真的应付的得心应手,倒是应了他那句摇钱树了,之后她长大没了当初的傻气去追问这理由,江明总是以她好烦搪塞掉了,索性之后都叫她钱钱了免得她再忘了当初的场景。 而章程和章秦的名字都是四月起的,毕竟那夜章秦直接嫌弃四月碍事一手刀给打晕了,醒来有自家小姐撑腰,泪眼汪汪地捂着自己发青的脖子以自己生来最大的恶意给兄弟俩起了‘大狗子’和‘二狗子’的诅咒。 想起旧事,安宁嘴角的笑意便不经意间溢了出来,连忙摆手示意章程不必再说:“你就直接说还有没有事呢,若没了快回去给你主子回话吧。” “有有有,”看见小小姐已经呆不住准备赶人时,章程赶忙上前一步微微倾身:“主子说今天山前院接了一单生意,怕是前路不清净,所以叫小的来告诉小小姐,从后山下山也顺路赏赏沿途的桃花,毕竟后山的桃花未经世人雕琢。” 生意?安宁秀气的眉不免一紧撇撇嘴,这生意怕是不太好的生意吧,怎么偏偏赶着她难得一次的出门机会。安宁有些气闷,抽出手帕打着空气:“哼,丑牡丹!”这牡丹不会是和她故意作对的吧。 九月是江明指给安宁的丫鬟,熟知公子是不会接这种单子的,神色一厉低声呵斥着:“章程你可说清楚了,公子哪会接这种生意?”坏了小小姐雅兴的事,怎么能不说清楚呢。 “是不会接呀,这原本是另一家的生意,但公子害怕那些人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你们怎么办?所以直接夺到手里让自己人做了。”而这单生意里面曲曲绕绕一时也不好说也不敢说,章程拨重捡轻了。“姐姐,你就信我吧。” 四月没弄明白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便被安宁制止了,安宁什么都好,性子也随和,但这前提也是在她不烦时。这时牵扯进来的一大堆事,她偏偏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但这件事想来江明不会让她插手,吊人胃口惹得她徒生烦躁。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安宁像赶苍蝇一样赶着人,还没说完便提裙往前院走。“四月,九月,我们快走。” 九月知道小姐不喜欢麻烦便快步跟上去了,而四月不服气地掐了一把章程腰上的软肉算是讨回利息了,倒是叫章程敢怒不敢言在四月背后做着鬼脸。 主仆三人脚上抹油了一样,风风火火赶到前院。 原本安宁心里还有些烦躁静不下心,心底深处说不上的感受闹得她心里难受,但一步跨入前院后,站在月老庙四人合抱不住的月老树旁看着姐姐在堂前求得虔诚的身影,一时间仿佛得到了救赎心慢慢静下来,连带着自己周边的一切都平和了。 安宁从姐姐的背影依依不舍地移开,看向那笑得和蔼的月老像,妖神鬼怪,她从来都不信。 但若为了家姐,她愿意。 四月看着自家姑娘不同以往的样子,心中不由怯弱起来,从那场大病之后自家姑娘虽然平时看着无异,但总有些时候却不一样,不一样得让她害怕。“小姐,要去求上一签姻缘吗?” “为我?为我还是算了吧。”安宁摇摇头,对自己,她不信也不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