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60 章 季远番外(2 / 2)被甩后才知道男神在攻略我首页

可后来渐渐就喜欢上了。

姥爷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熬粥却是一绝,稠稠的、香香的,季远很喜欢。

吃完早饭,季远就会被姥爷送去学校,书包是姥爷带着他买的,里面所有的文具也是姥爷带他去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喜欢的,季远就牵着姥爷的手晃啊晃,只觉得风吹在脸上都是暖的。

到了下午四点,姥爷就会早早地等在门口。

这是季远最喜欢的时候了。

姥爷他很高很瘦,季远排着队出来时,一眼就能看到他,姥爷站得像一杆标枪,又直又挺。季远就冲过去牵姥爷的手,跟所有别的小朋友一样,大声跟老师喊“老师再见”,然后两人就牵着手回家。

偶尔,姥爷还会给他带“礼物”,有时候是一个芝麻烧饼,有时候是糖葫芦,有时候是蛋糕,都不贵,季远吃过比这更漂亮更昂贵的东西,可没有一样东西,比这普通的芝麻烧饼更好吃。

吃完烧饼,正好就走到家附近。

当然,姥爷也会有偷懒不想做饭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就会带他去巷子口的刘姥姥面馆吃面。那面味道很好,刘姥姥很喜欢他,总会给他比姥爷多一倍的牛肉,每当这时,姥爷就会有点不高兴。

姥爷不开心时也和小孩一样,皱巴巴的嘴巴扁着,一眼一眼地看他,这时候季远就会从碗里挑一块牛肉给姥爷。

姥爷就会张开那没门牙的嘴,“哎”了声,脸上笑开了花。

渐渐的,季远喜欢上了江城。

也喜欢上了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他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去。

姥爷似乎不在家。

季远探了探头,将沾了一脚水的鞋往角落踢了踢,合上门。

“姥爷?姥爷?”

客厅里没人。

厨房门掩着,季远还没靠近,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混合了江城口音的普通话。

是姥爷的声音。

他似乎在跟什么人吵架,声音又快又急:

“你要回来?回来干什么?这里没你住的地方!”

“宁玉怜,你嫁给季城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你要是嫁给他,就当没我这个爹!现在你回来做什么?”

“…不要!我要你们的臭钱干嘛?”

“小远?我还没问你呢,你们夫妻俩到底怎么养孩子的,一个好好的孩子让你们养成这样,他刚来时就是个瘦皮猴,我好不容易养出点肉来,再让你们带回去糟蹋?做梦?!”

“没事?怎么会没事?你见过哪家孩子这么乖?明明不喜欢这,明明害怕,还要跟着我一个臭老头走,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就见过没爹没妈的孤儿这样,因为没依靠,只能走哪算哪!…”

季远贴着墙,正要走开,却听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姥爷突然道:

“…行啊,没问题,宁玉怜,那是你儿子,我是管不着!你要带走就带走!”

季远愣住了。

里面重重的一声,“挂了,小远要回来了,我不跟你说,”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姥爷看着门外的季远,表情一愣。

季远仰起头:“姥爷,你会把我送回去吗?”

姥爷却皱起眉头:“裤子上都是水,又去玩水了?”

季远“恩”了声,他以为姥爷要像往常那样骂他几句,却只是叹息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去换鞋,吃饭了。”

季远从小就知道。

当大人不愿意回答问题时,都是这样。

他垂下眼睛,夕阳照见一双耷拉下来的睫毛,像蝴蝶有气无力的翅膀。

第二天,季远早早地起了床,姥爷比他起得更早,穿了一身平时不会穿的中山装,领着他去了学校。

在教室里,季远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他总是看窗。

老师点了他几回名,见他回答挑不出一丝错来,只说了几句,就放过了他。

到下午时,外面就下起了雨,雨很大,“哗啦啦”的,雷声也轰隆隆,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放学铃好不容易响起来,季远一等铃响,就背起了书包,老师却说:

“今天下雨,小朋友们都要坐在教室里,等家长来接哦。”

“好!”

“老师之前教你们怎么坐的?”

同学们回答:“知道!”

季远把书包重新塞回了课桌。

他昂着头,将身体挺得直直的。

家长们一个个进来,领着孩子们,跟老师说了声再见,又一个个走了。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暗下来了。

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小胖了。

季远昂着的头有点酸了。

班主任进来,给他和小胖一人一包饼干,说:“小胖,你爸爸打电话来,说路上要耽搁一会。”

而后问季远:“季远,你呢?”

季远眨眨眼睛:“我爷爷会来接的。”

班主任点点头,出去了。

她搬进来一批作业,开始批作业。

小胖吃饼干吃得窸窸窣窣,还问季远:“你怎么不吃啊?”

季远摇摇头,小胖问:“你不吃,可不可以给我吃?”

季远看看他,将饼干递了过去。

小胖吃得胖乎乎的腮帮子都鼓起来,季远看着,心想,是不是要像小胖一样吃得胖乎乎的,姥爷才会不送他走?

这时,外面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撑着伞靠近,季远的眼睛亮了起来,却听一道声音喊:“雷泽民!走了!”

雷泽民是小胖的名字。

季远眼睛耷拉下来。

小胖欢呼一声,背着书包冲了出去,小胖爸爸认识他,问他:“小远,要不要坐叔叔车回去?”

季远摇摇头:“我等姥爷。”

“你姥爷说不定有事,现在雨这么大,要不你先跟我回去等?”

“不,我等姥爷。”

季远道,白白的小脸上,眼睛黑白分明,像一块镜子。

小胖爸爸被他看得一愣,觉着这孩子真倔,没再劝,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带着小胖走了。

季远等啊等。

雨越下越大了,天开始黑了,闪电噼里啪啦,老师看了好几回手表。

可姥爷一直没来。

季远的眼睛有点红了,挺直的背也歪了下来,姥爷不会来了。

他要像蒲公英一样了。

这时,一道声音穿过教室,传了过来:“小远,走了!”

季远下意识站了起来,只见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穿过深绿色的树影,走到教室门口,对着老师道:“不好意思啊,丁老师,有点事路上耽误了。”

季远眼睛湿了。

他发现,姥爷的身影和小胖爸爸完全不一样。

姥爷要更瘦一些,也更慢一些,可在他眼里,却像大白杨一样可靠。

他不是蒲公英。

他来接他了。

“姥爷,你来啦。”

季远冲了过去,冲姥爷笑。

姥爷摸了摸他头发,老师道:“没事没事,不过倒是你…”

季远这才发现,姥爷的膝盖上湿漉漉的,还沾了泥巴。

像昨晚他淘气弄到的意义和。

“没事,刚才没看清,蹭到招牌,弄脏了。”

姥爷道,拍拍季远:“跟老师说再见。”

季远笑着朝老师挥挥手:“老师再见!”

他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被姥爷牵着走出教室,他今天话格外多,一会讲今天学到了什么,一会讲小胖玩水被老师罚站,两人下了教室的台阶

雨已经停了。

台阶下,水很深,能漫过大人的脚脖子。

季远期待地看着姥爷的背。

姥爷弯下腰来:“上来。”

“我可以自己走。”

季远害羞地道,却还是偷偷看姥爷直挺挺的背。

“我没带雨鞋,鞋子弄脏了你洗还是我洗?”

姥爷道,还是那种凶巴巴的口气。

季远却一点不生气,他爬上去,悄悄用手环住姥爷的脖子,小声道:“我好啦,姥爷。”

姥爷站了起来。

他像一棵稳稳的大树,双手托着季远的腿,站了起来:“走喽。”

季远趴在姥爷的背上,悄悄用脸贴了贴。

姥爷的衣服刺得他脸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

我也被姥爷背过啦。

我的。

季远想。

“姥爷,”他小小声地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接我了。”

“为什么不会?”

“你跟妈妈吵架了。”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跟你妈妈吵架关你什么事?”

“那你真的会送我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

季远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说不想。

“那就不回去。”

“真的吗?!“

“不送,姥爷这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好的哦,骗人是小狗。”

这个雨夜,在季远的记忆里留存了很久很久。

连路灯的颜色、雨伞的形状,甚至这温度,都能清晰地记起来。

说好的,骗人的是小狗。

那句稚嫩的话,总会在某个雨夜,突然想起来。

可后来季远才知道,一个孩子的支配权,不在姥爷手里,也不在老师手里,而是在他的父母手中。

他的蒲公英爸爸,和大魔王妈妈,拥有对他绝对的支配权,而不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季远在江城住了两年。

两年后,他被特地赶来的季城送去了英国,就读伊顿公学。

这之后,他就一直在国外留学,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但他跟姥爷的联系一直有联系。

季远从国外打电话回来,姥爷嘴上说着“国际长途”贵,却总是要唠叨上一会,他出口的话不怎么中听,但季远已经学会了分辨,他嘱咐季远好好学习,不要跟外面的坏孩子学坏了,季远也总是应承。

他像姥爷期许的那样,成为一个好孩子,成长成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闪闪发光的人。

季远拿到宾大oer的那一天,直接订了票,飞往江城。

他没有事先打电话。

确切地说,从上次通话到现在,季远已经有两个礼拜没和姥爷联系了。

他想给姥爷一个惊喜。

这时,季远已经成长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下飞机时,邻座的少女还偷偷给了他一张枝条。

季远笑着接了,一下飞机,就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归心似箭。

季远没联系父亲的秘书,直接伸手招了辆计程车,往姥爷家开。

路上,计程车司机看了他好几眼,道:

“小伙子心情看起来不错。”用的江城口音。

季远也回的江城口音:“我去看我姥爷。”

“小伙子孝顺,你姥爷看见你,心情一定好。”

“是。”季远笑。

到地方了,司机要找零。

季远摆摆手:“不要了。”

他漂亮的桃花眼弯弯,司机心想,要怪哦,这么好看的小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心想着,就发动了车子。

季远则提着行礼往里走,行李箱里装着他给姥爷买的礼物,还有一张姥爷一直唠唠叨叨要看的录取通知书,风拂过他灰色运动外套的一角,露出一双长腿,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及至于飞起来。

“姥爷!”

季远推开姥爷家门,却愣住了。

姥爷家站着一堆腰间系着白布条的人,似乎在商量什么。

“你们是谁?”

他奇怪地问,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

宁玉怜听到动静,从里面转出来,一双眼睛憔悴得沤进去,看着他:“季远,你姥爷没了。”

声音很轻:“你说什么?

“你姥爷没了。”宁玉怜一字一句道。

像有个鼓在耳边“轰”地敲一下,季远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过了会,他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宁玉怜道。

前天晚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远踹了下门。

门砸到墙面,发出让人心惊的一声响。

屋内所有人向他看来。

这动静也惊到了里面的季城,他一脸疲倦地从里面走出,过来拉他:“季远,你冷静点。”

“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彼时的季远,还不知道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像是条被伤到神经的斗兽,对着自己的父亲道:“前天晚上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回来,是不是你要等他——”

“因为你姥爷说,不要耽误你考试!”

季远一愣,那双被所有人都夸赞过的、从来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东西,那东西看得季城也僵住了。

他正欲说话,季远却已经转开头:“算了。”

“姥爷呢,现在在哪?”

宁玉怜让开一个身子,季远才看到她身后桌子上停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以及盒子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姥爷正张着嘴朝他笑,深深的皱纹里,那一双眼睛笑着看他。

耳边仿佛有声音在喊:

“就是这臭小子?”

季远缓缓跪了下去。

姥爷,以后就没人来接小远啦。

他对着那骨灰盒磕了下去。

姥爷,对不起,小远没赶上你最后一程。

他头伏在地面。

姥爷,走好。

zw443s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