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还喜欢他?”善独的声音质感冰凉,切断梁雨听的思绪。 她回神,视线里又是善独那张不管多冷清都透着吸引力的脸。 梁雨听刚刚严肃的表情消失,又不自觉冲善独抿起笑。 诊室里传来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音,是梁雨听一步步走近善独。她的头探向善独,轻笑:“怎么?吃醋了?” 善独有种错觉,梁雨听跟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哄小自己五六岁的小女朋友。 这种不好的错觉令他蹙眉。 他想,这是他不喜欢梁雨听的最主要的原因。 吃醋?他根本不在意梁雨听对夏天问是什么感官。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梁雨听能赶紧扭头去找夏天问。毕竟,他实在不爱成为医院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善独不需要开口否认。 不屑的冷哼,没有温度的轻蔑眼神,这些都足以传达他对梁雨听“吃醋论”的嘲讽。 “放心,我现在可是在跟你相亲。”梁雨听并不在意善独的态度,她又把下午茶往善独那里推了推,“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没感觉了。” 她确实喜欢过夏天问,但要说喜欢得多撕心裂肺,多肝肠寸断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忆起来,当时没得到夏天问的回应,梁雨听也就难过了不超过半个月。 她也不觉得受伤,短暂的动心只勾起轻微的遗憾,那遗憾也很快被淹没在无边的司法考试题库里。淡淡的好感随时间远去,不足以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梁雨听偏向善独的答案倒是没出善独所料,夏天问差他的差距实在过于明显,他不认为世界上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他和夏天问之间选择后者。 善独多打量了梁雨听一眼。她今天换了发型,齐刘海,发尾小卷,虽然她的气质一点体现不出这发型的可爱之处,但善独感受到了些她向他示好的浓厚诚意。 要是梁雨听性格能温和点,他倒是不排斥跟她发展。 可惜了。 “善医生今晚有空吃饭吗?” 善独往电脑那边走去,抽开椅子,依然没有起伏的一句:“没有。” 一点都不意外的答案。 梁雨听点头:“那我走了,下次有空再来找你。” 她出门前指了指自己留在善独桌上的另一袋东西:“听叔叔说你工作狂,胃不好,刚好我也是。这些都是我平时备抽屉里的,今天补货时想起你,就给你也买了一份。” 梁雨听的高跟鞋声音远去,善独伸手打开她留下的袋子,竟是几盒胃药。 真是的……他自己就是医生,还用得上她买药。 几个小护士好奇地探进头来,见善独坐在座位上犯愁,捂着嘴偷笑起来:“善医生,下午茶要不要我们帮你解决啊?” 善独没有表情:“你们吃。” 仿佛一小盒吃的也能够这些女孩子觉得开心,小护士们立刻挽着手,围着桌子打开梁雨听带来的点心。 善独没管同事们,他起身,提着梁雨听那袋胃药走到垃圾桶边,手伸了出去,半秒后却又收了回来。 算了吧,下午茶是真不爱吃,但胃药还是用得上的。 善独把胃药放进抽屉时,捏着个蛋挞的圆脸小护士笑着问他:“善医生,你跟梁律师这是交往了还是没交往啊?” 善独蹙眉,语气僵硬:“我看上去像是可能跟她交往的样子?” 小护士啃了口蛋挞,理所当然道:“像啊。” 善独不悦的情绪又添了几分:“哪里像?” 小护士仰头思考了下:“上次有个女病人追你,你可不是这样。拒绝的话说得可狠了,那姑娘被弄得脸色都白了。” 旁边另一个瓜子脸的护士附和:“还有上次,不是也有个喜欢你的跑来你诊室?你直接打电话让保安把人轰出去了。” “以前我们可没见过有谁能缠你这么久。所以我们猜,你是不是多多少少对梁律师有点好感才不一样啊?” 善独脸色越冷。他对梁雨听客气只是基于两家的交情,没想到这样竟也会引起旁人的误会。 善独在电脑前想了会儿,下了个决定。 周末的时候,梁雨听破天荒收到了善独的晚餐邀请。 她揣着笔记本,提着公文包从律所出来,连班都不打算加了,一路奔往善独订好餐厅。 进门的时候,善独坐在卡座的窗边。 他的衣着依然一丝不苟,侧脸的轮廓堪称完美。梁雨听越看越喜欢,满心欢喜地走过去,放下东西,落座。 令梁雨听更惊讶的是,善独今天少有的客气。 梁雨听才坐下,善独就伸手给她倒了杯水,还淡淡问她:“想吃什么?” 梁雨听挑眉:“怎么今天转性了?” 对面的善独仍然没什么表情,他将菜单递给梁雨听:“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但其实我没说,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和专业水平。” 竟然突然冒出一句赞许,梁雨听这下确认今天的善独确实不一样。 她的笑微微停住,看着善独揶揄道:“看来你这句话后面还跟着个‘但是’。” 善独点头,声音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冷淡:“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短暂的停顿之后,善独又开口:“我认为我们俩不管处多久都不会跟现在有什么不同,我不该再浪费你的时间,所以这一次,我决定把话说死,说明确。” 可是说得太死,太明确了。 梁雨听无奈地撑了撑下巴,心里难免有几分不高兴。 她难得遇到一个有点发展欲望的相亲对象,没想到对方就是对她不感冒。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无奈吧,人家看得上她时,她看不上人家,她看得上的,又不一定看得上她。 善独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自然还是会尊重对方的意愿。 梁雨听端起菜单,叹气:“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我俩要是相处相处,没准儿能培养出感情呢。” 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善独露出了有些惊讶和怪异的表情。 善独在来的路上作过很多设想,他认为梁雨听不是一个那么好打发的人,也许他一番拒绝的话说出口也不能改变向来我行我素的梁雨听。他准备了足够的理由和论据,也作了梁雨听可能气急败坏的打算,但他万万没有料想到,他才把拒绝的开场白给说完,谈话就结束了。 梁雨听不纠缠,不偏执,甚至都没有表现出难过。 两个人吃完饭,梁雨听提前买了单,跟他道别时也依然跟平时一样自信满满,完全不像个刚刚被拒绝的人。 另一边,梁雨听回家的时候,她妈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狗血的八点档,女主角的家人正对着反派律师撕心裂肺地喊:“良心都让狗吃了!带血的钱你也挣!你不得好死!” 见梁雨听进门,周琴喊了梁雨听一声:“你是不是也会接这种昧良心的案子?” 梁雨听无语地抽动了一下面部肌肉,脱下高跟鞋,进屋。 其实就在前天开庭时,她也被对方当事人家属骂过同样的话。 她请求法官以扰乱法庭秩序为由,将出言恶毒的对方当事人家属赶出了法庭。 被电视剧、小说妖魔化最严重的职业,律师一定能排得上前三。 她实在烦透了一再跟人解释,律师帮过错方打官司只是职业需要,跟一个律师的道德品质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不过比起吐槽没有营养的电视剧,她更头疼的是该怎么跟周琴交代,她又把相亲给搞砸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周琴翻着白眼,说任她一辈子单身的嫌弃表情。 梁雨听进屋,站在茶几边交代:“我跟善独没谈成。” 周琴却一副完全不意外的态度:“我猜到你不喜欢他了。” 梁雨听无奈:“是他不喜欢我。” 电视剧进了广告,周琴一边换台一边说:“今天遇到一个熟人,他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我觉得挺合适的,你可以去看看。” 梁雨听一点没兴趣地往卧室走:“你上次说善独是最后一个。” 周琴的声音轻飘飘从后面传来:“他儿子长得挺好看的。” 梁雨听折回到客厅:“我去。” 梁雨听对婚姻的态度就是,要是没有合适的,她会选择单着一辈子不结婚。但她也不拒绝任何可能遇到合适对象的机会,比如相亲。 第二天,梁雨听开完庭又赶上堵车,她比跟相亲对象约好的时间稍微晚了五分钟才到。 进到店里,还没见着相亲对象,却遇到了个意料外的熟人。 餐厅墙角边,夏天问背对着梁雨听,一脸烦躁地在给什么人打电话,但对方似乎不接。 梁雨听远远地看着夏天问,她觉得好几年了,夏天问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好像大学时什么模样和性格,现在就依然什么模样和性格。 她走过去,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天问。” 正打电话的夏天问转身,他对上梁雨听的脸,焦急的表情呆滞在脸上,手机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梁雨听笑问:“你怎么在这里?” 夏天问出了一身冷汗,弯腰捡手机:“约了我爸吃饭。” 梁雨听还想多说两句,可夏天问捡起手机就跑,再次一溜烟地消失在她视线里。 梁雨听有些无奈,她不知道夏天问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其实她倒挺希望能拽住夏天问问个明白的,但她今天已经迟到,没有时间去跟夏天问叙旧了。 餐厅店员领着梁雨听拐了个弯,到达预定的包房。 梁雨听跟店员道谢,手才碰上门把,夏天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还颇有几分十万火急的味道。 “剑扬,赶紧来下金樽轩!”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夏天问声音都高了一度,“我都要被揍了你还玩什么游戏!” 梁雨听又看了眼包房,确认的确是山海间没错,不禁怀着一肚子疑惑推开了门。 夏天问果然在房间里面,梁雨听忍不住问:“你没走错包房?” 门内的夏天问在对上她视线时表情又是一僵。 “哐当”一声,夏天问的手机再次掉到地上。 “没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