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处于二监区,划在大礼堂左侧偏前面的一块区域,苏眠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监区都划了各自的区域,管教坐在每个区域的最后一排,最前面的主席台照例是为一众领导准备的。
随着队伍绕过主席台,再转到左侧区域,这是他们的进场路线,路过主席台的时候,台子上摆着领导的名字,他随意一瞥,那鬼使神差的一眼,让他看清了最中央的那一个,标准的楷体字写着:宋佳年,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只是却想不起哪里听过。
找到位置坐下,他略微有些不适,他讨厌各种气味,讨厌别人靠他极近,讨厌盯着别人的后脑勺,只是这些微小的习惯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三子也只认为他有轻微的洁癖而已。
“兄弟,这个舞台蛮不错的啊。”旁边有人自来熟地凑过来搭话。热乎乎的气流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处躲避。
他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很烦躁,莫名烦躁起来,大礼堂亮得很,特别亮,亮得他能清清楚楚数出旁边人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茬,亮得他能看清每个人脸上堆起来的虚假的丑陋的笑容,明亮的让他觉得中央那华丽的舞台更显刺眼。
他突然特别想抽烟,自从进来之后,他就没有犯过烟瘾了,可是现在莫名有一种冲动。
只是他的面容依旧是平静的,在人群中,他总是安静的,大家都在口沫横飞,就只有苏眠不说话,大家的脸都是兴奋开心的,脸颊被室内的暖风熏得热乎乎的,就只有苏眠的面容古井无波,亮堂堂的灯把他的皮肤照得惨白,白得像是透明一般。
他向来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想得不行,那就去做,于是,起身,平静地穿过人群,三子这才注意到,连忙着急地追问道:“眠哥,去干嘛呢?”
“上厕所。”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众人都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铁管李就坐在后面,苏眠特意来向他请示,他总感觉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些不同,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明里暗里对自己颇为照顾。
果然他点头同意了,其他的管教就算再有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类似于怎么不提前上,偏偏这个时候要去等等的难听的言语,他成功避免了。
他难得真心露出一个笑容,铁管李几乎看花了眼,就是那种类似于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时的狡黠的笑容,几乎笑眯了眼,那双深黑色的瞳仁,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犹如夜色中的大海。
铁管李有些恍惚的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渐渐浮起一丝怀旧的温柔的光芒,那些刻意去遗忘的旧时记忆历历在目,清晰如昨,紧扣着他的心房。
多么像他啊!
苏眠难得有些真心实意的开心,连带他的脚步都轻快起来,大礼堂的厕所很是干净,大理石的地砖,光滑可鉴的墙壁,折射出令人晕眩的光。
他躲在厕所隔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在手上把玩了下,没有抽,眼里的光忽明忽灭,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忽然有了响声,“镫镫镫”高跟鞋踩在地上,极为刺耳的声音,随后水龙头被大力地扭开,一片“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一个略带尖利的女声响起来:“那个小丫头什么意思嘛?不满意甩脸子给我们看?”
另一个女声有些沙哑,又是故意压低着声音,所以显得有些男性化,“小声点,她毕竟是宋佳年的侄女。”
“是宋佳年侄女就可以这样狂吗?”这句话显然戳到对方的痛脚,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
“可人家舞是跳的不错,还得过奖呢!”另外一个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出口提醒了这个事实。
“可是那也不能直接就做领舞吧,我们这么多前辈,哦,到时候一个小丫头片子站前面,领着我们一群老太太?”那人有些激动起来,语气越发不满。
“哎,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人家愿意跳就跳呗,估计也就是玩玩性质的。”另外一人语气软和下来,宽慰着对方。
“我当初就该像茉莉那样,直接请假,也好过丢这个脸。”那人却是毫不领情,愈想愈气,索性赌气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