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嫡长皇子,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九五至尊,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作他妇吗?
司马衡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说不出是恨多一些,还是悔多一些。
天成帝闭上眼睛。
“错在哪里?时至今日你竟还不知吗?”
司马睿从没有一刻比之如今更是失望。
“远的不说,便如此次,身为嫡长皇子,储位未定之时,你就是皇位最正统的传人,那个时候,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第一时间代太子,甚至代君主行事。”
“宫中皇后乃是你嫡亲的姨母,朝廷之中有多少愿意拱卫正统的臣子,你你竟是这点决断魄力都无的吗?”
那纸诏书,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不存在的。便是这种时候,他也是给他留了机会的。
榻上天成帝狠狠的阖上了眼睛。
都言父慈子孝方是人家极乐,可他是宁可生子如太宗,哪怕弑父杀兄,手段铁血也好过这般犹犹豫豫,优柔寡断。
“咳咳咳咳咳!”不知想到了什么,司马睿喉间一痛,转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方才还略有些红润的脸色迅速转做苍白。
“父皇,父皇您刚刚好些,切不可动怒!”
“皇兄你快”
司马徽对着下首明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天成帝疲惫的挥了挥手。“就让他下去吧!”
最后,明王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一步步朝殿外走去。从始至终,脊背都直直的挺着。
司马徽看着从小需要高高抬着头才能仰望着的皇兄就这般一步步离开,看着父皇愈加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不晓得什么滋味儿了。
室内一瞬间陷入了宁静,许久,只听得床上之人一声轻唤:
“太子?”
“儿臣在!”
天成帝声音还带着些病时的虚浮。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曲城之事?”
肉眼可见,司马徽双手微微一颤,那件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是他入朝之后最艰难的时日。庄家刻意的打压,众臣下若有若无的排挤,大皇兄隐隐的厌弃,都让他一个刚刚入朝的皇子举步维艰。
也就是那段时日,彻底教会了他权利二字的含义。
“时至今日,你可后悔当日的决定?”
后悔?如何后悔,司马徽微微沉默。思绪复又回到了那年。大水肆虐过的曲城已如人家炼狱,多少平民百姓流离失所。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人家惨剧。原来书上所言易子而食当真是存在的。
偏生这般艰难的地界儿,竟还有人要食这人血馒头
司马徽狠狠掐住了手心,此时此刻过往最难熬的记忆已经不能再蒙蔽住他的双眼。此时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父皇究竟是为何提起此事?
是警告他不能意气用事,还是种种思量不过片刻,司马徽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皇父直言道:
“时至今日,儿臣仍旧不后悔将承恩侯之子就地斩杀,因为那时,于儿臣来讲,这是解除曲城之危最好的方法。”
说来也是好笑,他一个皇子,一个受封了的王爷,当时话语权竟还比不过一个外戚侯爷之子。
言罢,司马徽微微低头,控制住自己不去观察对方的表情。谁成想,下一刻,上首天成帝目光却牢牢刻在他的身上。
只听得上首一句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
“既是如此,那你便要记得,不论是今日的太子,还是日后的皇帝,你都得时时刻刻记住咳咳咳”
“记住你当日不惜彻底得罪国舅,不惜同你皇兄为敌的为的是什么?”
天成帝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明明此时虚弱至极,却尤如刀斧一般,牢牢刻在司马徽心中。哪怕其后许多年,再他权掌天下臣民,坐拥五湖四海之日,数以万计之人前赴后继歌功颂德之时。皇父今日所言,依旧声声在耳。
“父皇,”司马徽俯身郑重道:“儿臣必当谨记在心!”
天成二十一年四月,天成帝病愈。
同年五月,帝钦赐户部尚书沈煊以批红之权,成为大瑞史上最年轻的阁臣。
同年七月,太子司马徽正式受封储位,祭天地与先祖。帝亲授其为君之道,自此地位再难动摇。
夜里,诸位王公走后,昭华殿中依旧灯火通明,天成帝躺在床上,却是没有丝毫睡意。这一刻,仿佛时光轮转。
“倘若有朝一日皇帝你,必然会同朕做出同样的选择这才是朕,终将这万里山河交于你手的原因。”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