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难以启齿,请求说得磕磕绊绊。
“得罪了。”沈一杠说。
惯有的淡薄语气。
姜得豆的衣服光脱下就很难。
后背的血结成了疤,和衣服凝固在一起。
沈一杠侧过头去,没有看她,双手摸索着搭上她的背,慢慢掀开她的衣领。
他动作已经尽可能轻柔,可手心下的身躯还是痛得持续性轻颤,她倒硬气,愣是咬着牙没哼没半声。
他帮她脱掉外袍,为她穿上常服,再帮她套好护甲。
姜得豆感谢他:“多谢。”
他手指在她脱下的外袍上摩挲了一下,黏腻潮湿,全是她的血。
再开口时,多了一点温柔:“先撑一会儿,到了安全地方我再为你上药。”
姜得豆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怜悯之心。
她真心实意笑一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
气氛正好,姜得豆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耳畔传来利物袭来的声音。
“咻——”
姜得豆抬起双臂抱住沈一杠,用力一压,带着他从座椅滚在了地上。
她骤然用力,背部伤疤全部裂开。
她吃痛,发出一声低吟。
“嘶——”
沈一杠听力没她敏锐,见她如此反应,瞬间便了然。
他向外喊道:“烟雨,快,他们来了。”
下一瞬,“汀——”,有东西扎在了车厢后。
“是箭!”姜得豆自小便跟着谢国公走南闯北,虽说没上过战场,但也是平过乱、剿过匪的。
她太熟悉中小型战斗相关了。
她警告沈一杠小心:“他们在放箭!”
姜得豆扯过角落里的箭来,熟练背上箭筒。
她提过箭弓,想返回座位上透过后车厢窗户回射反击。
她正想起身,沈一杠伸出手臂搭在她肩膀,用着力将她压了回来。
“你躲好。”他说。
语气很重。
她拨开他的手:“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信我。”
他看向她,面带厉色:“趴好!”
“咻咻——”
又是几支箭。
箭入车厢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也一支比一支响。
杀手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姜得豆无视沈一杠的怒气,她想要再次站起。
“我可以帮忙,我不会死。”
“以后有的是机会杀敌。”沈一杠固执地按着她的肩膀:“趴好。”
正在赶车的烟雨吹响了暗哨:“倏无——”
沈一杠扶着她往车厢外走。
“准备跳车。”
姜得豆出了马车,惊出一身汗来。
马儿正几近癫狂的速度狂奔着,而他们前面三十几米处,竟是断崖。
沈一杠扶着她在马车左边蹲好。
烟雨轻声数着数。
“三——”
“二——”
“一——”烟雨大喊:“跳——”
姜得豆跳下的瞬间,沈一杠贴了上来,他前胸贴上她的后背,双臂从她肩侧穿过,一支搭在她颈前,一支揽在小腹处。
他结结实实把她抱在怀里。
“砰——”
他们滚入树丛。
地点是沈一杠早就选好了的,他们深处悬崖,四周全是坡地,跳进密林斜斜滚下去,有这万千草木做掩护,想找个人难如登天。
姜得豆没有受多少罪。
她最柔弱的伤口处被沈一杠护住,没有经受二次挫伤。
她个头小,被他裹在怀里,他为她分担了大部分的摩擦。
所以当滚落停止时,姜得豆还是清醒的。
沈一杠早已晕了过去。
但他还死死抱着她的身体,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怀里钻出来。
“沈一杠。”她拍着他的脸叫他。
可他始终不醒,双目紧闭,护甲都被刮破了好几处,手臂、双腿这些没有护甲的地方糟了重罪,衣服破破烂烂,零星挂着几道血痕。
她急,重重拍他:“沈一杠!”
她叫了他许多声,他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
“沈一杠——”
“沈一杠——”
她急急唤她,渐渐有了哭腔。
附近的烟雨闻声赶来,他衣衫篓缕,身上也有些许伤痕。
他听见姜得豆的哭腔,吓得魂都没了,他飞快跑过去,蹲下去就探沈一杠的鼻息。
“呼——”
他跌坐在地上,重重呼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看你叫那么惨,我还以为我家公子死了。”他啼笑皆非:“行了别难过了,没多大事儿。我来背他,你跟我走,接应我们的人应该到了,我们先去同他们汇合。”
烟雨极为轻松。
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似乎沈一杠伤的并不重。
这让姜得豆的难过少了一点,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这样真的不用找个大夫看看吗?”
“没事。”烟雨抓起沈一杠随手往肩上一扛:“我家公子从小就这样,身体弱,经不起摔打。”
动作异常娴熟。
显然已经背了无数次。
“……”
烟雨很快就找到了来接应的人,赶车的把式是个五大三粗的糙爷们。
嗓门大,热情外露。
见到他们,远远就开始喊:“老沈!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