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班师回朝,消息早就传到了宫中,太后携各大臣于皇城门口迎接,即便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也耐不住大家的喜庆,长安城虽然不似往日繁华锦绣,但百姓们全都于街道两旁早早等候着,想要目睹年轻帝王的风采,而闺中儿女个个捏着绣帕,急迫而羞涩地等待心上人的归来。 一行人马已经浩浩荡荡地入了长安城,冬日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飞扬,星星点点地落入俗世红尘之中,轻舞芳菲,绚烂了整个冬季。 赵如和丫头走散后,被人群挤到一边,今天的长安城真热闹,是他回来的日子。自从新婚一别,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他的模样是否有改变,军队里的日子苦,大抵是要瘦了,回去可得给他好好补补。 她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欣喜若狂地叫喊着:“来了,来了。” 一股愉悦油然而生一下子从心底至全身,她四处张望着,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向前方。 这才看了许久未见的他,他拥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挺漂亮的鼻子,剑眉星目。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样子更加闪烁着光芒,又不知会搅乱多少女孩的一汪春水。 之前听闻他受了伤,现下不知道还有没有大碍,她低头蹙起了眉想着,再次抬头时,她看到旁边有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正与他交谈,这通身的王者霸气,大概也只有皇上了。皇上虽然参加过她和承佑的婚礼,但她一直蒙着盖头,因此还真没有瞧得真切过,如今一见,果真这气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韩承佑于人群中一眼便见到了她,瘦瘦弱弱地披了一件鹅羽披风。这风一吹就能吹跑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她看起来似乎很焦急,四处张望着。韩承佑想:这人身体不好,怎么还独自出来,若是受了凉又要躺好些日子了。 一旁苏恪注意到了韩承佑的目光,问道:“承佑,何事?” 他摇了摇头,别开眼,对着苏恪道:“无事。” 皇城内外已经做好了准备,百官以司相司夷息为守早早地恭迎着,太后也携后宫众佳人于内宫等候。 因着雪天路滑,后宫女眷不宜在宫门口,一来未免有失体统,二来容易发生危险,便一律去了内宫侯着。 苏恪眼中闪过一抹红色的身影,正是心念已久的她,皇城之上,迎着漫天飞雪正冲着他笑,是那么美丽动人。 “加快速度,早日进宫。”苏恪吩咐道。 一旁韩承佑迷茫地看着他,他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看这雪越下越大,因此早些回去才好。” “不应该是雪天路滑,慢些行走更加安全吗?”一旁的白玄武傻乎乎地问道,此次他是苏恪收服的一员大将,在平北战争中有不俗的表现,此次是与他们一起回宫受赏的。 韩承佑瞟到城上的那抹红色的身影,看着苏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笑而不语。 便对还在理论地白玄武道:“走吧!有人等不及了。”白玄武摸了摸脑袋,承佑悄悄地和他说,他才豁然开朗。 苏恪懒得理会他们两个,随着队伍的行进,她离他更加近了,看得更加清晰,真切。他感受到她在对他一个人笑,那笑容在严寒的冬日里温暖而亲切。 看到她突然性的倒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蓦然地慌起来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用力捂着胸口,尽力不让自己那么疼,然后匆匆扔下军队,独自策马冲进皇宫。 除了军队讶异,一旁百姓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是惊奇十足,纷纷议论起来,怎么陛下扔下他们跑了? 而韩承佑似乎了然于胸,吩咐道:“继续行进。” 那一刻苏恪才明白她对他是如此重要,纵使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一个她。 他再也听不到他人的呼唤,心里念着的只有她一人。以往那些对于她的残忍,潜藏在内心深处复杂而又隐忍的感情终于迸发,爱如泉涌。漫天星河,万里江山,他想与她共享。 可不知何时,少年时,他偷偷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与他越离越远了。 他顾不了下属们与百姓们的反应,司相看着远处策马奔腾的苏恪也是疑惑不已,还没等到众人行礼,他直接冲进了宫里。 随后一个小太监来报,才明白原来是皇后娘娘要生了,难怪陛下如此着急。 这一时三刻也召见不了他们,便散伙回家,这大冬天的,也怪冷的。 随后至的是忠勇侯韩天,一旁是此次的有功之臣,如今也已是将军的白玄武。 司夷息暗暗打量着他,白玄武也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认识了。 司相一个目光便瞧见了赵公,喃喃道:“现下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赵公经过一路奔波,颤颤巍巍地从马车里下来,揉了揉腰:“老了,身子骨不经用了。” 几个后辈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了。 他家臭小子倒在外逍遥,可怜老头子为生计奔波,如今等他回来了,得好好教训他。 正想着,司夷息那个小子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弯腰向他行了个晚辈礼,表示敬意。 “赵公。” “司相。” “失礼了。”说完赵老还未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便被司相拉着走了。 “哎,我说司家臭小子,什么事啊?要不要那么急啊!老头子身体受不了啊!”他边抱怨边询问。 “皇后娘娘要生了。”司夷息不紧不慢地说。 “嘿,我说呢?苏恪那个臭小子咋那么急,感情是他老婆要生了,回去看娃呢!”赵公恍然大悟,接着又催促道:“那还不快点。” 苏恪少时是赵公得意的弟子,如若不是他要继承大统,赵老倒想让他继承他的医术,然后发扬光大。可惜,苏恪学了两年,便不再学了,每每想来赵老都觉得可惜,好不容易拐骗到的好苗子,回家继承家产去了,你说气不气人,更可气的是他自己的家产还比不过人家的。虽然总是臭小子苏恪叫着,但任谁觉得赵公都是对他的一种爱护。 苏恪踉踉跄跄地赶到朝凤宫,众宫人惊异地看着气喘吁吁地陛下,还未回过神,陛下已经一溜烟地去了里面,内殿里在生产,男子不宜进殿。苏恪便被挡在了外殿,太后娘娘也在此处等候,模样也很是焦急。 太后见了他,还未开口诉说思念之情,苏恪便问道:“现在里面如何了?” 太后摇了摇头:“才开了三指,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我要进去。”当下苏恪便说。 太后拦着他:“恪儿,产房是污秽之地,你身为男子不能进去。” 苏恪皱起了眉,还未反驳,便听得太后又说:“你一身军装,旅途奔波,且先去换下,除除戾气,这里有我照看。” 苏恪却没有那个闲心了,听到屋殿内她的声嘶力竭,心里立刻揪了起来。 “母后,里面她是我的妻子。”他深深注视着太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我还是你母后。” 太后亦然盯着他,两人谁也不肯让步。雪芝姑姑上来调解,才勉强劝住了太后。 “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苏恪轻蔑地笑了笑,说罢再也不看太后一眼冲进殿内。 这个身居高位多年的女人那张美丽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抓住锦衣,顺手一挥,瓷器打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宫人们个个低眉顺眼,谁也不敢上去劝慰。 殿内稳婆宫女们正略显慌乱地忙着,见他来了仓皇地行礼,他也都不耐烦地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