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晅出去后,我又在大殿跪了会儿,皇后才慢悠悠地赶到。 她让我起来,坐在她身边,然后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好半会儿,才说:“不要空有一副好皮囊,却留不住男人的心。太子平日里喜欢什么,你可有用心去讨他欢心?” 太子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唯独不喜欢我。 我也无能为力。 有力我也不愿去使。 皇后继续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对于我们皇族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本宫绝不允许出身风尘的女子踏进我们皇家,玷污了我们皇家正统的血脉!” 随后,皇后立即承上启下地道:“僖儿,你都嫁给太子这么久了,肚子也是不是该有点动静了?”颇有责怪的意思。 只要是太子的孩子,自然是你们皇家的血脉,说什么正统不正统。 我在心里嘀咕两声,刚准备说上两句,皇后又着急道:“太子此前铁定了心要娶你,那定是极为喜欢你的,怎么才一转眼就喜欢上了别人?母后再一次提醒你,你年轻貌美,要趁此机会牢牢抓住太子的心!待你生下太子的子嗣,谁也撼动不了你太子妃的地位!” 我这才佯作酸楚道:“母后说得极是,可太子已经变了心,男人若是变了心,破镜就难重圆了。” 皇后霸气道:“谁说的?在他变心之前,本宫就掐灭让他变心的苗头!” 呐呐呐,这是要把矛头攻到笙歌身上啊,万一皇后把她招进宫审问,她就完蛋了。 我赶忙打圆场:“母后放心,不用掐灭苗头,我也有绝对的信心重新挽回太子的心。” 我从皇宫出来,头顶一轮弯月。 卫晅站在外面等我,见我来了,急吼吼道:“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我横他一眼,你是太子,皇上皇后都不由着你任性,就凭我三言两语就想说动他们,你真当我无所不能啊。 我摇摇头:“没有。” 他双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上,恼怒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平时不是会耍嘴皮子吗?怎么这下子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挣了几下,没挣动,强忍痛道:“那怪谁?怪我咯?是谁那么没脑子要把笙歌的事情讲出来的?你最好派几个人去保护保护笙歌,你母后可能会盯着她,指不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卫晅捏得我肩骨都要碎了,又开始了他的胡思乱想,怒气冲天道:“是不是你让我母后盯着她的?你是不是想杀了笙歌以绝后患?贺兰僖,你的心怎么那么歹毒?” 入了魔入了魔,这家伙绝对是入了魔。 我双手抱着头,有些狂躁,深呼吸一口:“松手。” 他冷哼一声。 我一字一顿道:“我说,让你松手。” 他居然比我还生气:“要是不放,你能拿本太子怎么办?” 我微微握起了拳:“你要是再啰嗦,我就……” “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中了卫晅的脑袋,发出石头扔进水里的清脆声响。 卫晅顿时火冒三丈,大吼起来:“贺兰僖!你!居!然!偷!袭!我!” 我无辜道:“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鬼吗?这里还有别人吗?”他咆哮。 我道:“夜黑风高的,我哪里知道。”环顾四周,确实没人。 卫晅咬牙道:“你就是打死不承认是吧?” 说完,不知从哪个方向又投来了一粒石子儿砸中卫晅的脑袋,疼得他直瞪我一眼。 我惊讶道:“看吧,真不是我。” 他捂着脑袋死死瞪我:“你惊讶什么!你还幸灾乐祸!”忽然又有石子儿接二连三地砸在他身上,“贺兰僖!”他气得跳起来,最后钻进了马车里。 他又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你!死!定!了!” 我挥了挥手懒得和他讲理:“你走你走你走。”谁死定了,力气没你大,投机取巧我可比你聪明。 马车渐行渐远。 我干脆自个儿走回去。 从树上传来一个戏谑的嗓音:“小贺,你这太子夫君貌似对你很残暴呀?” “谢谢你帮我赶走他啊。”看在他帮我的份儿上,我忽略他的嘲笑。 他自树上跳下来,在我面前落下来,挡住我的去路,笑眯眯道:“谢我干嘛呀?赶走一个祸害,又来一个祸害嘛,其实我也是一个很残暴的人。” 他说完,趁我不注意,双手忽然捧住我的脸,掌心重重的往我脸上一贴,然后迅速松开,用一种啧啧啧的眼光看我:“我啊,就喜欢睚眦必报。” 我脸上一阵发痒,摸了摸却又什么异样都没有,邬易貌似贴心地掏出一枚铜镜举在我面前:“瞧瞧。” 我夺过铜镜一看,我的两边脸颊居然冒出了一堆麻子! “邬!易!”我恶狠狠地一边瞪他,一边用袖子揩了揩,麻子却像镶嵌生根了一样。 邬易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悠悠地劝我:“别擦了,擦不掉的,这是我西桑国一种特有的整蛊人的玩意儿。” 我深呼吸一口气:“好玩儿吗?” 他说得极为不要脸:“好玩儿啊,不好玩儿我为什么要玩儿?” “呵,”我狠狠在他脚上一踩,“我看你就是欠揍!” 他微微皱眉吃痛,但依旧保持着笑容阴测测地说:“我脸上的红疤还没完全消呢!你脸上长几粒麻子有什么关系?” “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男人丑点儿有什么关系?” “女人丑点儿又有什么关系?”他好像还很无辜的语气。 “有关系!” “那也不关我的事。”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拖长尾音,“而且这个麻子嘛……要半个月才能消的。” …… “解药给我。”我懒得和他废话。 “没有。” “没有我就走了。” …… 他恬不知耻地追了上来:“诶,别生气,我给你讲个卿諝的故事当补偿,听不听?” 我甩开他,态度强硬:“不听。” “真不听?” 我顿了顿,直愣愣地盯着他:“敢骗我你就死定了,快说。” 邬易的眼神忽然越过我,往后面看,惊讶道:“卿諝,你怎么也来了?” 我当时一个慌乱,下意识地捂住脸:“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挡住我要挡住……” 一个巴掌忽然重重地拍在了我的额头上。 又是那种痒痒的感觉。 “哈哈哈……”传来邬易得逞的笑声,“这下好了,你额头上也长了麻子。” 我一愣,往后一看,压根就没有卿諝的踪影。 我的脸沉了下来,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他有些后怕的样子:“你干嘛不说话,好恐怖。” 我冷森森地笑:“你也知道很恐怖?还有比这更恐怖的呢!” 说完,快速往他□□一踢,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眉头拧在一起。 “你……”他指着我,后面可能是要说我好狠、简直令人发指之类的词,不过因为疼所以咽进了肚子里。 “你什么你?你少惹我。”我丢下这句话,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太子府,我立即打水洗脸,对着铜镜瞧了半天,果然洗不掉。 邬易这个家伙,要和我抬杠是吧。 我又用力擦了擦,徒劳无功。 小鱼推门进来,给我拿了一个带纱的斗笠,愤愤道:“小姐,那日就该让我把他砍了五马分尸,看他把你都欺负成这样了。” 我单手撑着下巴,望着月亮:“算了,我也踢了他,扯平了。这几日我就老老实实呆着绣手帕好了。”我可不想这副样子还跑去找卿諝。 夜深了,我仍醒着,心中有烦恼。 因为和离之事,貌似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我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 窗外有微风吹进来,烛火忽明忽灭,忽然有身影从窗外闪现,只一瞬,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 我的心猛地一下子咯噔,起身出门。 跟着味道走,我在太子府的后花园里见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瘦了。 站在月光下,她全身清冷,仿佛有种寒意,寒意中带着悲怆。 我走了过去,轻声开口:“师父。” 师父回过头来,那一瞬间,我竟然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她迎面而来的目光,但还是被师父察觉到了。 师父目光深沉,望着我缓缓道:“僖儿,那天在密室里看到景象,是不是让你对师父害怕了起来?” 那个死人…… 全身腐烂白骨森森的死人…… 蛆虫爬满他身上的死人…… 我确实是有些害怕的。 但是我摇了摇头,望着师父坚定道:“我相信无论师父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僖儿,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讨厌男人吗?”恨意忡忡。 我犹豫道:“……是因为,那个死人?” “没错。”师父咬牙切齿,“男人都是负心汉。那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就负了我,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我囚了他几十年,日日折磨他。” 师父顿了顿,唇角泛着一丝冷意:“原本啊,我是一名行善的神医。是他啊,把我逼成了心肠歹毒的毒医。既然这样,这些毒,我就用来惩罚他。” 我很难想象,这么多年来,师父在闭关的时候,一边炼毒一边用毒在那个男人身上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