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 慢着!(1 / 1)一朝砚遇首页

沈砚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虽然她期望是她猜错了,但林万峰躲闪的眼神道出了实情。这一刻她生出了些微的羞耻感,那是身为同姓同族的愤怒和惭愧。    林万峰有些紧张道:“两年前我跟着来过一趟,见他们闹得有些不像话……就没有再搭伴过。”    沈砚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侄儿只是庶出,自然约束不住那两个小霸王,甚至他去告状都没人理会。沈腾和沈朗小小年纪已十分跋扈甚至虚伪,在大姑母面前惯作乖巧,但是那浑浊的眼神骗不了偶尔去做客的沈砚。  无数亲长一重一重溺爱,把两个小人养出了无法无天的气性,也不知到最后会是谁害了谁。她朝沈辉的方向示意道:“堂哥知道这些吗?”     林万峰摇头,低声道:“小叔只当他们是在桑园附近玩耍罢了。”    沈砚冷笑一声:“那还等什么,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既知道是谁在作怪,就没什么安危顾虑了。她可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想法,看看这牛角坳谈“沈”变色,白日里紧闭门扉,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毒蛇猛兽来了!    不过……“你就不怕回去后,大姑母迁怒于你吗?”沈砚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出发前林万峰主动给她带路的的意图,他是要借自己一行人发现附近山村的异样,可巧又撞上了两个弟弟作恶的时机。  可想而知,若局面闹得不好看,回去后林万峰会是什么后果。    林万峰抿了抿唇,年轻人的眼中露出几分坚毅,沉声道:“如果能叫两个弟弟有所收敛,我值得。”    沈砚顿了一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没有说什么。    这情形落在不远处的崔岑眼里,不免觉得有趣。沈七娘子个子还没她侄儿高,这像模像样的安抚姿态,又老成又别扭,但又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这人身上总是这么矛盾,越看越捉摸不定……     “哎呦!”阿旺带着他爹从屋里出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看到小院里多了这么多人,唬得差点跳脚。    “大叔,你不必惊慌,”沈砚几步上前,柔声笑道,“我们这就走。”    “不行!”阿旺和他爹异口同声,阿旺急道:“姐姐你们不能走,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会欺负你的!”  阿旺不知道怎么解释“欺负”,但他知道那是很可怕的事,急得伸手一把抓住了沈砚。    阿旺的小手又黑又有泥污,但沈砚心头温热,只觉手心里一片柔软:“阿旺不怕,我也不怕。”    沈复皱眉道:“阿砚不急罢,我们先看看是什么情形,问问村民。”    沈砚却激进道:“这里是郓州,是大姑母家附近的桑园,堂哥你说是不是,这儿还有我们不敢见的人吗?”    没错!沈辉老早就想这么说了,这一路的狼狈早已勾起他的心火,他们这群人论身份尊贵,在郓州地界是能横着走的!他痛快道:“妹妹说的不错,我们还是不给这家人添麻烦了,出去看看罢!”    崔岑自然没有异议,沈砚就温言叫阿旺松手,众人开门出去。阿旺和他爹吓得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也小心地远远跟在了后头。    要找到出事的地方并不难,哭闹声隐隐约约,众人循声而去,不一会儿来到村东头的一个院子。  这院子也垒了一道泥墙,院门已闭,一个中年男人低头抱着脑袋蹲在门口,稍远些围着三三两两村民,均是指指点点,脸色有木然也有愤慨。  压抑细碎的哭声和喝骂声就是从这院里传来。    “作孽啊,好好的媳妇被这样糟蹋!”   “……孙老汉又被赶出来了,他这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还能是什么滋味,自己婆娘和女儿被人欺负……可也不能怪他不是男人,这刀架在脖子上!”    沈砚听那些村民轻声低语,再看门口那农汉瘫坐在地痛苦的神情,顿觉一股怒意涌到了眼睛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小畜生竟学人欺男霸女!    “哎呀!”“哎呦!”一旁的村民见到他们过来,忙四散着跑开了,惊慌地躲去拐角、门后,竟避之如蛇蝎。  众人心里都有些异样,如此待遇实是从未有过,脸皮薄如林万峰已是头都抬不起来。    这一下散开,倒把之前见过面的沈牛杰几人露了出来。沈牛杰的一双三角眼看到他们,顿时贼亮。     这时钟意也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脸色沉沉有几分难看:“侯爷,沈公子,我方才早来一步打听过了,这里头是孙老汉的家,孙老汉的妻子和一个女儿还在屋里。那两个贼人带了七八个护卫,也在里面。”  顾忌着还有沈砚两个女眷在,钟意说的含糊:“我问了一圈,都说这不是第一次,这几年牛角坳好多人家都被……光顾过。”    “还带护卫?”沈辉被气笑了,“什么人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还显摆!”    沈复只觉得为什么要叫崔岑撞见这些事,把郓州的脸都丢尽!他眉间极是恼火,怒道:“踹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朗朗乾坤敢这样横霸乡邻,丧尽天良!”    几人说话也没压低声,守在门口的沈牛杰听见了哈哈大笑,带人上前拦道:“你们也是赶巧了,不知几辈子修的福分能见到我们公子!不过里面还没完事儿,小娘们刚刚开荤还在嗷嗷叫,再等等罢!”  他又朝边上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一人跑开,大概是要去叫上村里的闲恶汉,崔岑他们也没阻止。    “崔侯,踹门罢。”沈砚走到崔岑身边并肩,冷声道。    沈牛杰闻言立刻把目光转到沈砚脸上,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扭曲笑道:“呦,这里还有个仙女呢!你等不及了吗,来来来,我给你开门——啊!”  他脸颊猛然被什么击中,连带着脖子大力歪向一侧,张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和几颗牙齿!  一块石片掉在他脚边。     “钟意。”崔岑放下手,朝院门抬了抬下巴。    钟意从边上寻摸了一根木棍,二话不说上去就挑翻了这些狗腿帮凶。他下了狠手,打得地上躺着的人哀声连连,半天爬不起来。沈牛杰尤其惨,钟意一棍子敲在他膝盖上,瞧力度他多半要膝骨碎裂,下半生瘫在家里了!  一旁瘫坐的孙老汉吓呆了,抱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钟意也不见使力,一棍子顶开了院门。身为崔岑近卫,他两臂能开三石弓,手上挽得动百十斤的刀花,这门在他眼中和推倒一根筷子似的。  院内的几人早就听到了打斗声,待门一开就围攻了上来,“大胆!是什么人!”    钟意懒得搭理,挽了个棍花挨个敲过去,顿时把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砸翻在地。    崔岑和沈复等人随后迈进来,沈辉扫见地上躺着的人,忽然觉得他们身上这衣服怎么有些眼熟?只是还不等他脑子转过弯来,屋里女人的哭声和惊怒喝骂声就清晰得叫他被引走了注意力。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打扰老子好事!”    “都瞎了眼吗!一群饭桶都是死的吗,怎么没报上我……”从一个屋里跑出两个衣衫不整的半大青年,原是怒火滔天的模样,看到院里站着的人冷冰冰的目光,顿时呆若木鸡:“小叔……堂哥?”    沈辉和沈复也吓住了,瞪着眼睛不知要说什么,要说什么?侄儿沈腾和沈朗,这荒唐事竟是自家人干的?!    还是沈砚先上前一步:“吴娘,跟我进去看看。”    “不可!”在场的几个沈家男丁连忙回过神阻止,连那两个小畜生都吓得大叫,“姑姑别过来!”    屋里是什么情形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沈砚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能去看那些腌臜画面!    沈砚冷笑:“你们两个叫什么?这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沈腾和沈朗这才感到羞臊,一向能说会道的人哑巴了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小声道:“误会……都是误会……”    沈砚还待再讥讽两句,沈辉忽然上前狠狠给了一人一耳光,怒声道:“你们两个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家门风严谨,怎么就出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叫我大哥知道,叫你们祖母知道,还不活活打死!滚,你们马上给我滚回家去跪着!”    “是!是,侄儿这就回去!”两个人捂着腮帮子,半句也不敢多说。     “慢着!”沈砚岂能不知这里面的把戏,人一旦回了桑园,谁知道最后是怎样训斥个几句就放过了,若以往真的有施以重惩,岂会发展到如今这为非作歹的地步?  “若非亲眼所见,怕是堂哥都还不知他们二人在外如此毁誉沈氏名声,看看牛角坳村民如此惧怕沈家,想来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知邻村景况如何,我想问问,大堂哥和祖母若是查实了,会怎么处置他们?”     “这……”沈辉答不上来,见沈砚盯着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自是要好好惩戒一番,叫他们跪祠堂反省。”    全都是空话,杀人放火淫辱女子只需反省就够了吗?看沈辉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沈砚心口堵上了一团浓重的郁气。    吃花醋,敢在投奔郓州的士人所乘车马上动手脚的沈涯,为此还差点害了崔岑,是堂叔祖的孙子,要保;小小年纪称霸一方,为祸乡邻,叫人闻“沈”变色的沈腾和沈朗,是大姑母的孙子,也要保;看不见的还不知有多少,就因为姓沈,就可以为所欲为,置法理于不顾。     沈复皱眉隔断了沈砚和沈辉之间的视线,轻声道:“阿砚,水坝危矣,还是先去找村长罢,此事也只能交给桑园处理,我们管不了。”  毕竟是隔房的,他们两个也是小辈,不能代为管教亲戚家的子孙。    沈砚吐出一口浊气,这才道:“哥哥来处理罢,我去叫几个村妇进屋来帮忙。”    刚才有一刻,她觉得这样臃肿的沈家,就让崔岑折腾着分崩离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