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头发的成熟短刀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期一振眼前一亮,念完了台词。
那依旧是每一振药研藤四郎对于粟田口兄长的依赖与信任,却是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传达。
那不是他们熟稔的那一振药研了。
却也仍是药研藤四郎。
水蓝发色的太刀自然不会在审神者面前,对这振刚刚显形的短刀多说什么。他只是按住了这个素来不喜撒娇的可靠弟弟的头,将他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噫?”
本丸的氛围日渐沉寂了下去,大家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什么,却依旧保持着表面平和的日常。
在一个月光澄澈的夜晚,三日月宗近终于显形了。听着今剑欢快地在庭院中蹦跳,众刃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审神者已经彻底放弃了捞刀,无缝的出阵和远征只为了资源和御札,锻冶坊亮起的火光日夜不停。
在堀川国广消失在本丸后,连念叨和泉守、加州清光和他的刃都没有了。
“主人~新刀诞生了哦。不过可别因为这个就忘了我~”
面对着清光的撒娇,审神者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清光很久没有去远征了吧?”
“主人是要我带新刀去练级吗?”作为初始刀全本丸最早满级的加州清光跃跃欲试。
由于身为刀剑的天性,他依旧是渴望着战斗的。只是为了平衡本丸内的战力,满级的付丧神们会主动把出阵的机会让给后来者。
“看后面的安排吧。”少女摸了摸和她身高相仿的付丧神,笑语吟吟,“因为清光是被我爱着的呀。”
那天傍晚,大和守安定在天守阁前拦住了审神者。
“您准备让加州清光去‘远征’吗?”
“大和守殿有什么异议吗?毕竟清光很想被我宠爱呢……被夺走机会的话,清光也会难过的哟?”
“这种多余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吧,主人。”少年打刀一贯柔和上弯的嘴角此时拉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请您派我去吧……去鸟羽、去池田屋,或者哪里都好。”
“真是感人啊,大和守殿。”
“哪怕你已经处理好了对于冲田总司的态度。”审神者质问她面前的打刀,“你是真的、想要得到我的爱吗?”
虽然这是个醉心于稀有刀剑的人,然而使她沉溺的,也只是锻刀不得的挫败感而已……她对自己与刀剑们之间的关系,定位得相当精准。
主与从。
君与臣。
收藏家与收藏品。
“虽然同样在寻求着爱……但是一直以来,你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呢?”
“一直以来,我都有点嫉妒加州清光呢……大和守殿的目光落在加州清光身上时的那份专注——对于大和守殿而言,加州清光是重要性更甚于我的存在吧?”
“大和守殿虽然笑得也很温柔,但是眼神却一直都如此的傲慢呀——一直冷峻地,看着我,看着本丸,看着这个时代——就像是局外人一样隔岸观火,俯视着我们。”
“这样的你,还不是只能当个逃兵——”
遭到了挑衅的审神者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那么,大和守安定,既然你执意要去池田屋看看——我又怎么舍得拦你呢。”
他看着沿长廊奔跑而来的黑红色打刀,露出了在本丸的最后一个笑容,最终消失在了点点星芒中。
几日后,被审神者单向切断了灵力供给的大和守安定,被宣布叛逃。
他走在夜间池田屋的巷道里。那土路上净是松软的附着物,带着湿泞的血腥气,一时间竟让人分不出是土壤因雨气而潮湿,还是那处浸染了付丧神的血液。
独自一人干掉了又一队溯行军的大和守安定,已是受了重伤的状态。可他仍神色淡淡,仿佛血液并非自他的躯壳和染成暗色的衣襟上滴落。
在他最终体力不支倒下,视线模糊无法聚焦之际,他感觉嘴里多了一颗什么甜丝丝的东西,莫名的有一块石板闪现着,试图感应连接他的存在。
好烦——
他没有精力理会,只道是自己迷糊中的幻觉。直到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换了方位。
是车水马龙,是鳞次栉比,是笑语欢歌。
是现世。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在这里,直到他看到了穿着制服笑容明媚甜美的女孩子。
作为拉拉队队长的她笑得毫无阴霾,在一片众星捧月中,显得如此耀眼。
而他的加州清光和同伴们,在本丸还生死未知。
他在那双讶异的浅紫色眸子的倒影里看到了,因强忍着浑身刺痛颤栗、满身萤绿雷光的自己。
回忆里的光影如同短刀们在影音室播放过的电影,有时只是几节毫无联系的破碎默片,有时却连着触觉、光是看着时空缝隙周遭斑驳陆离的光晕,都会涌上镌刻灵魂的疼痛。
那是灵魂在被清冽的灵力一次又一次冲刷。
被赋予了人身的刀剑付丧神,多了太多人类才会拥有的东西。
痛觉。味觉。嗅觉。
幸福,遗憾,失落,怀念。
以及。爱。
脑海里的情绪太过清晰剧烈,浓郁地他几乎想要大口喘气。他大睁的眼睛里还充斥着茫然,眼眶却不自觉地渗出水珠。
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对着刺眼的日光灯,不错目地直愣愣盯着自己举起的那振纤长打刀。
那是这把刀的记忆,抑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