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和自己身上全是血,需要清理。他拿上海蒂的斗篷,从杂物室的正门走了出去。
他在走廊的灯光下眨眨眼——视野是红色的,足以证明脸上应该全是血。
如果碰见人……
干脆就杀了他?
路歇这么想。
他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盥洗室,周身麻木。
好运总在不抱期待的时候降临。
盥洗室空空荡荡,他屏息片刻,没听到任何声音。
进门就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他在那上边看见半边身体像从血海里捞出来的自己。
水龙头被拧开,他把头凑到底下,关上面盆的排水阀。水很快漫过口鼻,血色蔓延开。
他又把头从水里拔. 出来。
“呼——呼——”
他趴在洗手台上大口喘息,又被钻进鼻腔的水珠呛住了,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这是两年的战场生活送给他的毛病之一:见不得死人。
在三区的时候蒙景安给他找过医生,说这叫做……什么应激障碍吧,大概是这个名字。H-15有很好的缓解效果。
然而在三区,死人这种事实在太过寻常,他就更没有理由戒药了。
脸上的血被擦干净后,他把那个斗篷打湿,再拧到半干。
这是给海蒂用的。
现在外边也不知怎么样了。那个记者……
他撒谎了吗?
……不要再管了。快走吧。真的快要来不及了——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
“路歇?”
后来路歇花了好久的时间反思,为什么当时自己会出神到忽略了那道开门声?
为什么他会愣在当场,而没有践行自己“逢人就杀”的决定?
“……蹇先生。”
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湿淋淋的额发在往下滴水。
他闭眼又睁开,水珠从眼角滚至下巴。
他闻到海水的味道。
“这里是alpha盥洗室。”蹇予悯的声音朦朦胧胧传来。
“……”他垂眼。“原来如此。”
“你看起来不太好。”
头发乱得不成样子,没穿外套,衬衣如同灾难现场。
“可能是吧。”
alpha在靠近。
“别过来!”
在他们之间还剩五米时路歇猝然出声。
蹇予悯十分配合地停下了脚步,但是强势的信息素却变本加厉翻卷而来。
路歇扶着洗手台,感觉到四肢越来越沉重。他这时想,如果杀了蹇予悯会怎样呢?
“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尤其是觉得不舒服的话。”
“可是我希望您离开。”
“在你同意之前我都不会过来。”
蹇予悯很平静。
路歇确实已经站不住了,也没能找到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姿势倒下去——他的头甚至还在洗手台的边角上碰出了清晰可闻的响声。蹇予悯于是顺理成章过来扶他,同时看见了他另一半边身体上的血。
“出什么问题了吗?”
蹇予悯的语气仿佛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吃沙拉里的洋葱。
路歇盯着他的喉结,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杀人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