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雪梅往往会怔愣一下,又很温柔地笑开,“那你在这写会作业,我快点做完一起回去。”
小孩子那时候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很早熟,“不饿,你慢慢来。”
那时候家里不算富裕,店里只开了几盏灯,暖黄的光,窦深趴在桌前写完作业,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会被老妈动作很轻地抱起来背到背上。
……
窦深眨了眨眼睛,发现快十点了,突然问了句:“从这到你家多长时间。”
顾孟边写题边说:“十分钟。”
“认路吗?”
顾孟笔一顿,笑着转过来,“深哥,我没那么路痴。”
窦深“哦”了一声。
试卷题目他做过一遍,难度挺大,一百分钟有可能都做不完,估计是大群那几个人特意给新人整的下马威,写题被打断十分钟再继续,窦深也不确定顾孟能不能做完。
十点一到,顾孟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他甚至想说一句要不你留一会吧。
老妈在外面等了挺久,眼角都爬上倦意,见顾孟要走,站起来就要送他,估计还想问问自家孩子有没有救。
窦深靠着墙说:“这么晚了,你还担心他一个大男人?你别出去了。”
老妈佯怒着要说他,顾孟却笑了笑,对窦深说:“明天见?”
窦深张张嘴巴,意识到他这个明天见是什么意思,犹豫半晌略显烦躁地回了一句,“明天见。”
窦女士笑得脸上都快开了花!
她儿子,自从上了高中以来,什么时候对家教老师这么听话过!
这一瞬间,她觉得顾孟简直就是妙手回春,人间良师!
这个家教请的真值!
顾孟走了之后,窦深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看见被拉开的桌子和上面随意摊放着的草稿纸,突然有些恍惚。
像是回到了初中那段时间。
他的桌子一直都不算乱,但总堆满了各种教辅资料和试卷习题,窦深没觉得自己是多么爱学习的一个人,但是天赋如此,他觉得做题很有趣。
所有人都做不出来的东西,他只是看一眼就能构算出几种解题思路和切入方法。
别人都在上课,接收老师传授的知识,他却能跟老师争论探讨,将自己的想法叙述到令人信服。
所以他们都说,这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
头发还湿着,水滴滴入锁骨,冰得窦深有些愣,他才回过神,唇角扯了个假笑,不太明白自己今天怎么回事,然后走到桌边拿起顾孟丢下的几张草稿纸打算扔掉。
上面几张都是群里考试题,顾孟做题还是嚣张得不像话,有一种‘全天下老子最厉害’的架势,窦深啧了一声认真看了下去,发现除了步骤分,这人居然到此为止一题都没做错,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
他们还在说这次最高分估计也就240,毕竟分了科,九科的东西一起考,再是学霸也不可能全对,窦深看完默默地把这个上限往上拉了二十分。
他放下草稿纸,打算写题,一眼瞟见纸张角落写了行字,很不起眼,但旁边画了个小五角星。
[深哥,看到了吗?反面给你留了礼物]
窦深怔然翻到反面,左上角画了一颗糖果。
[当当!送你的糖,做完题目就有哦,题目在第三张草稿纸上]
窦深有些懵,翻到第三张,顾孟这狗玩意儿居然还真的给他留了一堆题!
数理化生,甚至还他妈的留了篇英语作文!
日了狗了。
窦深又气又想笑,定睛看了下英语作文题目。
[你的朋友顾孟刚转学到清水八中,对他帅气逼人的新同桌很好奇,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请你写一篇120字的信介绍一下顾同学宇宙无敌优秀的酷盖同桌]
“……”
“操。”
窦深忍不住笑出声来,把这几张纸扔回原处,却看见后面一张底部又写了一行字:
[题目不写完不可以翻开这一张哦]
窦深:“……”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
绝了。
窦深落到摆在桌面的中性笔上,犹豫半晌,拿了起来。
顾孟出的题不难,每个科目五道,三道基础题一道拔高一道拓展,都按着窦深表现出来的成绩出,水平很好,难怪能给人介绍过来做家教。
理科题都没事,随便凑凑,漏看几个数据,再故意不记得公式,维持一个差生该有的成绩就行,主要是那个作文……
太操蛋了。
他都不知道顾孟怎么想出来的这一出。
开学第一天递过来一个略显幼稚的调查表就算了,连作文题都这么二缺。
窦深笔尖在纸张上点了很多次,开始问自己为什么真的要写。
想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理由。
想吃糖了。
——Dear Meng Gu,
……
窦深绞尽脑汁写了篇漏洞百出语法错误的英语作文,最后扔了笔靠在桌子上呼出一口气。
草稿纸翻到反面。
[深哥最棒了!现在快看窗台!]
窦深不自觉笑开,站起身走过去。
大理石窗台上之前被他烫出一块烟疤,旁边窗户还开了一小半,窗棱里面,一片白色的铝合金凹槽里静悄悄地躺了一粒淡白的硬糖,拿起来还带出一张小纸条。
[好孩子的礼物]
初秋的晚风清冷凉爽,秋蝉在草丛里止不住的鸣叫,窦深头发还湿着,水珠滴到耳朵上却有些发热。
他愣了愣,很小声地带着笑骂了一句:“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