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去,天也渐渐暖和。
各种树木分蘖的枝芽披上了深沉的绿色,远远看上去,仿若上了鲜亮的颜料。一日绣玉在千岚殿走着,忽然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周遭望了望之后,才发觉这种异样来自于千岚殿的院内摆布。虽说已经是初夏,树木抽枝分蘖,一片繁芜,但是这千岚殿的家具色彩,宫殿雕塑等的却是一派死气沉沉。
大方面的也不好整改,只能着手于一些花花草草。
“江南新进的晚香玉、四季幽昙......”青云拿着礼单,边看着绣玉,边推荐。
绣玉摇摇头,拿过来青云手中的礼单看一看,咬唇看了一会儿,“都不行。”
这些花太秀气了。
“那夫人觉得什么大气一点?”
绣玉将目光落在殿门口,遥遥一指,“门口种一些桃树,开点桃花喜庆。”
“可是花期已经过了,夫人。”
绣玉摆摆手,倒是不在意,“明年再开就是了,这花是开给你们千岁爷看得,我无所谓。”
青云拿着笔记下了,等着绣玉继续说。
“没记错,殿里面有几颗几十年的柳树了。”绣玉捏着下巴回忆,“这么招阴的东西,还一直留着,他也真是心宽。”
“对了,青云,你能帮我找一些东西吗?”绣玉想起什么似的,灵光一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青云。
不一会儿,青云看着高梯上的绣玉,额角一抽,“夫人,您小心些!”
绣玉摞起来袖子,赤着膊将大蒜圈挂在匾额后面。虽然梯子很高,但是殿门更高,她还得踮着脚才能够到匾额,等到挂好的时候,额前已经出了细汗。
“青云,你看这样子是不是出了点烟火气儿。”绣玉兴致甚高。
青云:“......夫人,小心些下来。”
绣玉笑着点头,用虎牙咬破了指尖,在大蒜的旁边画了一些符号,神色认真。
其实上来挂东西的事情,让暗卫或者千岚殿的奴才来就行了。青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亲自上去,现在懂了。夫人这是打着改善环境的由头,替千岁爷避一避阴邪。
绣玉扶着梯子下来的时候,听见门口传来悠长的一声,“公主!”
她的脚差点踩滑,好容易站稳了才笑道,“赵嬷嬷。”
“哎呦,公主您是做什么,快些下来!”赵嬷嬷忙着招手,眼睛却在匾额后面的蒜圈和血符上流连。
青云上前去打了客套话,一来二去才明白,过半月便是文康帝的五十寿宴,长公主想让绣玉招待大臣的女眷。
“这件事情不应该由皇后操办吗?”绣玉攀着梯子下来。
“皇后一心只问青灯古佛,无心操办这些事情。”赵嬷嬷叹气,“长公主最近身患沉疴,半月后还得去青城山祈福,实在是顾不了啊。”
绣玉余光望向青云,见她点头才放心,“嬷嬷放心,姨母需要帮忙,我定然全力以赴。”
又掏了一个满贯的金丝荷包给了她,安慰了这忧心主子的老人,才将人送走。
“我觉得有诈。”绣玉看着嬷嬷匆忙的身影,当即说道。
“延请女眷的事情,按惯例自有人安排,夫人只需出席宴会,面对那些女眷的时候面上和气即可。”青云安慰道,“若真的有什么诡计......”
“那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青云轻描淡写,神色却杀伐果断。
青云说没事,那便没事。
绣玉放下心来,回去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青云,你有没有觉得长公主和邸凉钰看起来有些相似,眉眼神韵,如出一辙。”
“夫人有心了,长公主确实是千岁爷的生母。”青云倒也不忌讳,直接说了出来。
怪不得,长公主对邸凉钰的弱点这般了解。她出家之前,长公主专门托了赵嬷嬷告诉她邸凉钰对阴女子之血没有抗力。
是以新婚之夜,她才能借着邸凉钰的这个弱点,侥幸存活下来。
两人走着走着出了殿门,青云看着这面前的长长的红墙,眼神悠远,是回忆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当年千岁爷还是不是千岁爷,只是一个丹唇齿编的少年,甘之如饴被困皇城,奈何一腔心意都喂了狗!”
青云平时气度悠然,从没见她这样骂人。
绣玉正欲进一步问问,青云却望着她,一双温和的眼睛里面是期许,也是托付。
“夫人,您想知道的事情,不妨亲自去问一问爷。”
***
夜晚,月色凉华,月上枝头,惊了一众山鸟。
邸凉钰的殿内没有点亮烛火,绣玉提着气轻轻走着,她知道邸凉钰在里面。
绣玉回头,眼睛弯弯,示意落公公不必担心。落公公头往里探了探,担忧着点点头,轻声合上了门。
她继续往里走,平日里睡觉都不忘点灯,这月空亡的日子里面却由着大殿一片漆黑。夜太黑,什么都看不清,绣玉踮脚走向窗边,小心翼翼打开了一处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