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想到后院最近的异动,她撑起身子,也跟了上去。
彼时,闻人椿正打了一盆清水,在院子里给小白狗洗澡。
“跑去什么地方玩乐了!胖了那么多,是不是尽去别人家里讨东西吃了!还弄得一身泥巴,都变成小黑狗了!亏得我不嫌脏,换作旁人,早就不要你了。”闻人椿拿了皂角,在小白狗的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手上用力不停,嘴上也没闲着,换着法儿地数落小白狗。
小白狗估计是在外吃了不少苦,也不乱吠,依偎着闻人椿的袖管儿,好似一个哭唧唧的小美人。
而闻人椿就是那看不得美人撒娇的君王,忍不住摸着它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苦尽甘来啦。”
小白狗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忽然跳进了闻人椿的怀里。它带来满身脏水,惹得闻人椿生气不已,然而更多的还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原来她是这样喜欢这只小白狗的呀。
“小椿。”许还琼同她打了声招呼。
“还琼姑娘好。”可她抱着小白狗,一时不知道如何行礼,只好把礼数化作淡淡一笑。
霍钰瞧她一身狼狈,嫌弃道:“要你把它弄干净,你怎么却把自己弄脏了!”他最是爱干净,不仅自己站得远远的,还将许还琼也往身边拉了拉。
“没规矩。”二娘身边的婆子斥了一声。
“见过主母!”这回,闻人椿不敢省却礼制,连忙放下小白狗行了个礼。
自打进了霍府,闻人椿虽没有同二娘见过几回面,可她身上那股子下等人不可亲近的氛围,闻人椿还是深有体会。
想是二娘还有经商本事,同一般女子总是不一样的。
二娘没为难她,却将矛头对准了小白狗。偏偏小白狗不要命,还傻愣愣地往二娘身边凑,一身脏毛立马染灰了二娘的衬裙。
“在外头野了两个月的畜生,竟敢伤我们的主母!”二娘还没发话,她身边的婆子已将她心中怒怼说了出来。
霍钰见此情景,立马伸脚踹了小白狗一记。
那一晚被踹的往事涌了上来,闻人椿膝盖抖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求情,却被霍钰一个眼神镇了回去。
顾此失彼,霍钰没想到许还琼也要为小白狗说话。她不嫌脏,甚至蹲下身要抱它。
“你是大家闺秀,弄脏了怎么同你父亲交代。”二娘一把将许还琼拉到了自己身边,“这种畜生,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娇娇娘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因着平日不学无术,只好以逗乐畜生打发时间。你可不要学了去。”
婆子也围上来,提点许还琼:“姑娘不晓得,外头世界又脏又乱,保不齐这畜生身上被传了什么虱子跳蚤。你是千金之躯,可耽误不起啊。”
话说到这份上,许还琼只能作罢。可她倒不是无所作为的,顺着二娘的话继续道:“姑姑,那我们还是回你屋中吧。方才那盏茶好喝极了,我想再品品。”
“喝茶自是可以。”二娘挽着许还琼的手,侧头吩咐起身边的婆子,“去找个看畜生的,好好查查有没有虱子跳蚤。”
“霍钰!”最后她又连名带姓地叫道,“你还呆在这儿做什么!得了外头带来的脏病,连考场都别想进去。”
“是,娘。”他应了一声,有些无奈,有些无力。
而闻人椿直到此刻才配出声,她说“二娘走好”、说“还琼姑娘走好”、说“二少爷走好”。等到所有人只剩一个黑乎乎的背影时,她才敢松了眼睛,任凭眼中珠子一颗颗落下。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哭。
小白狗身上没有跳蚤没有虱子。
然,“它怀孕了?!”闻人椿难以置信,甚至大声地极为无礼地重复了一遍。
“这月要落崽的。”狗大夫口音很重,他后面还说了一长段话,闻人椿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惴惴不安,掐着掌心,算不出二娘知晓了这件事会有何操作。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白狗睁着天真稚嫩的圆圆眼睛看向她,她却没法甩掉忧虑。
有了刚才那一遭,闻人椿绝对不相信二娘会将此当作什么天降的喜事。
“居然有了野种!”二娘一行人还在走廊,她身边婆子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听在闻人椿耳朵里,简直是索命的咒语。
婆子见无人驳斥,继续说道:“主母,虽说是个畜生,可我们大户门楣,约束畜生的规矩也该是严明的。否则难免有人推及主人家,说主母治理不周。”
二娘“哦”了一声没言语,走了几步才问:“按府中女使的规章,该如何做?”
“赐酒一杯。”
“钰儿,你意思如何?”
“……好。”霍钰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正踏在厢房的门槛上,男人脚步声重,发出钝钝的声响。闻人椿觉着自己的胸口好像也被人踩过一脚。
明知道他是无意踩到,可她还是心酸至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