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笛:“取东西,上个月20号送来的画。”
老人看了看他:“等等。”
片刻,对方拿了个被小心包起来的画框,说:“东西我是想办法修复过了,但是淋过雨的画,都是很难修复原貌的,之前也跟你说过了。要不是你小子……哎,我也不会接你这单。”
江向笛看了眼,小心包起来:“辛苦了。”
他对手里的东西珍重又谨慎,仿佛拿着一个珍宝。他对蒲望之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他才发现对方遗留之物实在太少了,而且一件一件,似乎都在慢慢消失。
比如这副画像,纸会泛黄,笔墨也会淡化脱落,也会被淋湿、撕裂,变成碎屑。
回了家,江向笛把包装打开,是他给蒲望之画的画像,因为经过一场雨,上面的人经过最古老的修复技术,然而还是无法抵挡雨水和时间的蚕食,五官已经模糊了。
靳北有着和蒲望之一样的脸。
如果说不同,那必然是随着年岁增长和阅历性格出现的分歧。
但江向笛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把过去的人忘记。
两年前搬家,蒲望之送他的玻璃杯摔碎了,而现在他给对方画的唯一的画像也彻底失去了本来的样貌。
江向笛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仿佛一个在漆黑夜里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路灯和月辉分明,而远处和脚下依旧是一片深渊的黑暗。
蒲望之跟他说开心点,他却一直都不开心。
江向笛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他起身支了个画架,一点点开始临摹记忆里的人像。
他的速度很快,如果有学画的人在,必然能看出他下笔的速度和笔调都熟练地像是一个学画多年的人。
而远在靳氏集团加班的靳北,难得地想起了他藏在家里的小美人。
江向笛一眼看过去是个很安静的人,面对他时温和爱笑,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也从不提要求,只有在上床的时候,眼中的热烈和情动真切而分明。
他很能容忍,靳北能记起来自己在床.上失控把人弄.疼的时候,江向笛的泪水会滴下来,偶尔会像小猫一样张口咬他,显得很委屈,但是第二天依旧对他露出乖乖的笑。
总之好像一点都不记仇。
或者说,唯独不记他的仇。
靳北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深夜了。
靳北犹豫了会儿,拿出手机翻了一下,他们上一次的消息还在两天前,江向笛做了饭让邓芸送过来。
是江向笛的手艺,饭菜很香,必然是很用心才能做出来的香味。
还送了一小瓶熏香,说是放在案头能助眠宁神。江向笛小花样总是很多。
靳北忍不住想,江向笛这个时间在干什么?
靳北猜不出来,他现在才发现他对对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江向笛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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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入了七月,天气炎热,中午过后的茶室十分安静,一个清瘦修长的年轻男人推门进来。
他相貌俊俏出众,一双眼睛十分明亮,让迎接的小姐姐眼前一亮,热情地走上前,“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二楼包厢的门被推开:“小江,这儿。”
来人是江向笛的朋友,孟川,长相很英俊。
江向笛高考之后给人做家教,认识的孟川,后来巧得很,两人都上了B大,还住同一个寝室,便熟络起来了。
孟川上来就勾着江向笛的肩膀,唏嘘道:“哎哟我的小宝贝又被谁欺负了,怎么又瘦了?”
江向笛把他推开,笑道:“忙案子的时候直接入土,现在又活了?”
孟律师忙起来见不到人。
江向笛跟靳北的协议结婚的合同,便是给他过目了的。
孟川:“前天才忙完,昨天睡了一整天。”
江向笛笑道:“赢了?”
孟川拍了拍胸口,“当然,你也不看看谁出马,保证不打输官司。”
“那就好,”江向笛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缓缓消失,“正好我也有件事麻烦你。”
他语气严肃,孟川一愣,想起来上一次江向笛用这种语气跟他说事情的时候,是三年前拿着靳北与他的结婚协议给他看和检查。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见到靳北的照片,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了。
不亚于他接到蒲望之死讯的时候的震惊。
他觉得江向笛疯了。
更疯的是,江向笛就真的跟了对方三年。
孟川说:“那个狗东西欺负你了?”
江向笛一愣,摇了摇头,“是我想要离婚。”
之前定下的是结婚协议,江向笛想着彼此既然没有感情,那就不能像情侣那样分手,那就干脆来一个离婚协议。
“你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孟川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我想起来了,我听了个传闻,说靳大总裁把你当替身,他也太不是人了,你对他明明那么好……”
“跟这个没有关系,”江向笛打断他。
他原先一直沉浸在幻想里,直到所谓的靳北的替身让他从追逐虚无里清醒过来。
“这件事我们都没有资格说对错,但我跟他是协议结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份离婚合同。”
江向笛眸色沉沉,语气平静,“我想通了,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