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刺痛。

她捂着胸口，空荡荡的，转头笑着问道，“青榕姑姑，等会儿母后，要是罚孤，孤可以去，找楚老头，然后，揍他一顿吗，谁让他，只会开苦药。”

青榕好笑，摇摇头道，“婢子记得上一回殿下才挨过罚，就在前些天，小殿下偷吃冰糕着了风寒，被罚十日不得食甜，当时小殿下可是信誓旦旦的给娘娘保证不闯祸的，这一回……”

“唔，这一回是、是意外。”

凤还朝嘟囔，手又痒了。

诶，绾衣的伤要是一天之内就可以好全了那就好了，她就可以天天虐他了。

青榕笑道，“这一回是意外，那上一回呢，青天白日的，小殿下竟推说那冰糕是阿宝大人给带回宫的，娘娘可不是气着了。”

凤还朝顿时闭嘴了，没办法，她总不能说那只猫其实是个老妖怪，能说人言，能化人形，带个冰糕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过，这些她都不能说，只好一边磨拳霍霍，一边还安慰东西好歹是自己吃的，这个锅背得不亏。

只是她在这里遭了嘲笑，青桐站在一边却是笑得快要站不住，这是个什么道理。

凤还朝默默瞪过去一眼。

不多时，凤后出了凤祖殿，由一位老嬷嬷扶着往这边走来。

凤还朝赶紧下了窗台，从暖阁大门奔出去，扑在了凤后身上，“母后母后，食过晚膳，儿臣陪你，到御花园去，走走，好不好？”

小小少女娇糯的嗓音在长廊上响起，如暖冬飘雪般轻软天真，动人心扉。

“你呀，也不怕摔着自己。”凤后笑着抱起了凤还朝，踏下廊下白玉阶，一张尊华婉约的妍丽面庞上尽是担忧。

一行人走在凤宫长长甬道上，很快到了凤翎殿。

凤翎殿分内殿，外殿，侧殿三殿，侧殿大多闲置，内殿是帝后安寝之所，外殿则是一般家常处了。

自凤朝开国以来，为免后宫妃嫔争宠，夺了正宫之主的势，宠妻成瘾的凤祖帝便定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凤翎居东，帝后同向。

帝后同住凤陵殿，是礼制，更是国法。

且天凤皇朝自古以来就曾未有过废后的例子，故而，她老爹登基十年，后宫的嫔妃们就算再怎么闹腾，也没人敢有动算计她娘的念头，她娘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心态就自然从容开阔许多。

进了外殿暖阁，凤后让青榕撤去斗篷，直径抱着凤凰城去了内殿里头。

到了位上，凤后亲自将一个装着凤纹锦套子的暖炉子放在凤还朝手里，才拢了她一起说话。

青桐和青榕就分别跪坐两边，安静垂首着，一副至极的恭敬模样。

“如如，你年纪虽小，未进学，可母后也曾教过你为人宽己，更要宽人，你可还记得？”

凤后敦敦教导，笑容祥和，语气温柔。

凤还朝点点头，蜷在凤后怀里，一副知错就改的乖孩子模样。

“那你就给母后说说，怎么昨日下了那么重的手，那个内侍惹你不高兴了？”

“也没有。”凤还朝握着凤后的纤细手腕，放在自己心口处，垂下小脸闷声道，“如如其实，其实，挺喜欢他的。”

青桐垂着的脸微微抽动，一副半夜听见了鬼话的惊悚样子。

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诶，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带你这么扯的，这是准备撰写市井流行的话本子吗，中午你分明讲的是另一套说辞，怎么还带换版本的？

凤还朝才不管自家婢子咋想，反正她做了就是做了，也没打算赖掉。

接着她就添油加醋，把自己初遇绾衣，绾衣是怎么以下犯上，自己是怎么于心不忍帮他免去了刑司的惩罚这一整部的……夜半故事会。

“我好心救他，才假装说，要罚他的，其实我是想，让他跟在我，身边，因为北苑的，人总是吃不饱，穿不暖，我想让，他吃饱穿暖，母后，如如错了么？”

凤还朝眨巴着水灵灵的漂亮眼睛，抽着小鼻子，一脸的天真。

还有些委屈，好像她明明做了好事却得不到应有夸赞的可怜样子。

涉及“北苑”这个敏感的词，凤后眉头一蹙，可见凤还朝满目期盼，只好叹口气，揉了揉她脑袋，安抚道，“如如没错。”

凤还朝继续道，“我本来，没想用鞭子，打他的，只是昨日我，想去御马司，看哥哥骑马，就顺手，带上了鞭子……母后你别，生气了，如如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青桐抽着肩膀，不忍再听。

“知道就好，你当母后真想罚你吗，你是母后的骨血，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罚你呢，只是身为女子，于人于己，多要依靠名声过活，母后也是担心你。”

凤朝虽对女子的要求不严苛，但闺中女儿家的，没有一个是不爱惜自身声名的，不论是为着家族或是自己。

自己女儿贵为凤朝嫡出，公主之尊，更是凤朝所有未出阁女子的表率，由不得她不上心，其实昨日她才听见消息就想召见的，可想了想，还是等到了今日。

凤后拍了拍凤还朝后背，又问道，“那个内侍，你还要留在自己殿里？”

凤还朝点头，奶生生的小脸上都是认真。

“嗯，母后，我要补偿他，母后教过的，做错了事，就要改的，就像上回，哥哥在街上，骑马，惊到了，文妃的爹爹，父皇就罚了，哥哥三日的，禁闭，如如是公主，母后怜惜我，年纪小，舍不得罚，那我就，反过来，补偿给绾衣好了。”

凤还朝轻声着，抱着她娘亲的小蛮腰呢喃，“如如不是，前朝那些的，公主的，不会罔顾，人的性命的，不会的……”

“母后怎会不知道你是无心，你长到这般大，是母后亲自教养出来的，若非那个内侍以下犯上，恼急了你，以你之纯善，万万不可能下得去那个手的。”

凤后感叹着，抱紧了怀里的小青团子。

旁边青榕也跟着笑，“小殿下是娘娘所生，品性自然不差，这一次怕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既然小殿下知错就改，娘娘也就别担心了。”

凤还朝假装揉额头，偏过脸给青榕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青榕暗自失笑，哎，自家的这位小殿下，实在可爱到人心坎里去了。

晚膳还未端上来，凤还朝下了榻，正伸手去够殿内铜柱子流苏帘子上的一颗系乱了的珍珠，够不着还跺脚，又让青桐抱她去够。

不谙世事，全然欢喜。

凤后望着就忍不住笑容满面，也就按下心中疑虑不提。

北苑，自开朝就有了，是祖皇帝为了防止四国叛乱所设，住的都是其余四个诸侯国送来的世子贵女，说是客居，却被限制着人身自由，哪里都去不得，从古至今死了一批来一批，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而按照凤宫规矩，北苑侍从宫婢若无特赦，终生不得踏出苑门半步，一旦犯规，结局只有一种，那就是杖毙。

小小内侍，竟然有本事瞒天过海出了北苑，若非被如如无意拦下，怕是现在已经出了宫门了都！

贪恋家乡风味？

这话也只能用来骗如如这般心思单纯的孩子。

只怕是见行迹败露，为逃脱杖毙，才故意使得苦肉计罢了。

出言不逊？以下犯上？

哼，凤朝上下谁不知道如如体弱，别说银绳鞭子，就是金鞭铁鞭也抽不死人，想得倒好，受一顿鞭打就可以免除死罪，更是留在了如如身边服侍。

从小到大，凡是如如想要的，她都会答应，可这件事牵涉过深，不能全由着如如性子来了。

凤后心中打定主意，要整顿凤宫，无论是嚼舌根的，受贿赂的，只要心思不安分的都给送进刑司里反省，北苑更是需要加一层防守。

而那个叫绾衣的，若是查不出来问题，留着也就留着，一个内侍而已，全当哄如如高兴，可要是查出来了，哼，黄泉三途，总有他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