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陪我去啊,滚。”杨溪灵闻言,一个拳头朝着荀鸣招呼过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今天和我相亲的,是隔壁村最好看的哥哥,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竟然让我滚,谁教你这些挖苦人的话的,我得教训教训他们。”荀鸣也学着林挽碧的样子在杨溪灵的脸上一捏,结果直接导致了他被小丫头拿着扫把在身后追。
杨永慎见此,连忙对前来杨家的说媒人道:“今日家中有贵客到,王婆婆,要不这次相亲就算啦?”终于又替杨溪灵拒绝了一次邻里的好意,杨永慎长舒了一口气。
没人再管已不知道跑哪里去的荀鸣和杨溪灵,一行人朝屋里走,杨永慎的夫人杜氏烧饭先去做饭了,留杨永慎与林挽碧师徒二人叙旧。
杨永慎的日子与从前林挽碧在时,没有多大区别,教书育人,侍弄花草,一家人住在乡野间,日子平淡和美满。他的门生越来越多,有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有小有名气的文人墨客,有做着大买卖的商客……
读书时大家并不知道,这位杨老先生是何许人,后来一些人步入仕途,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位教书先生便是奉皇上之命修《北宣大典》,因触怒龙颜被贬黜为平民的杨永慎,无不感慨唏嘘。
整整二十年,杨永慎沉寂在庙堂之外。有人怀才不遇而郁郁寡欢,有人遭遇变故而一蹶不振,他仿佛一泓清泉,始终汩汩地流着,从未干涸,平静而长久。
从前在此处求学,附近不少人都说,林挽碧比杨溪灵还要像杨先生的女儿。同杨永慎聊了几时,林挽碧心中揣着的那些事儿渐渐有了底,孤立无援的感觉也少了几许,她的确从这里找到了几分支持。
“师父,我可以在你这里住几日吗?”林挽碧问道。
杨永慎没问原因,只是告诉她:“好啊,等会儿把你的房间收拾收拾。”
林挽碧忽然觉得,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在等她回来的,心里一丝暖意流过。林挽碧觉得很放心,很踏实,对杨永慎谈及心头大事:“我爹他,出了点事情,说起来和我有关。”
“说来听听。”
杨永慎语气平淡,却如挺拔的孤松,给了林挽碧依傍的力量,她的心也跟着稳了不少。
林挽碧向杨永慎解释道:“我以前给他匿名捐钱的事儿,被好事之人挑起,给父亲硬扣了一个勾结文臣的罪名。起初我名气并不算大,是太子殿下对我的作品青睐有加,我是因此而成名的,殿下已故,若再和东宫牵连只怕会扯出更多的事情来,且死无对证。而且,世人皆知青藤居士是杨先生的学生,我怕连累师父。”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的确,哪怕清清白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永慎皱了皱眉头,见林浣碧的神情,问她道:“碧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打算装作不知此事,今年开始,继续捐些银两给滨海的巡防军,同时再捐给北境军,如果钱还够的话,西北的军队也一并捐一些。这样的话,要查起来便是各方的军队都要查。师父,不知你觉得如何?”林挽碧道。
杨永慎虽不问朝堂,但在官场之上也待过几年,晓得其中险恶,他思量了一番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可行,这件事涉及的范围越广,局面闹得越大,想要加害林将军的人便越不可能从中作梗。”
“银两的事儿,我把这些年收藏的东西,还要攒下的积蓄凑一凑倒也还行,但我还差一样东西。”林挽碧握了握掌心,接着道:“一件前所未有的作品。我准备以此为噱头,开一个义卖会,再将募集的银两一同捐赠。再将前几年捐赠的事情一引,一并澄清了。这样一来,舆论是向着我们的,再加上我爹又是滨海的脊梁,那背后之人必不敢再多动作了。”
“碧儿,我懂你的意思了。”杨永慎带着林挽碧到了后院的一处房间,拉开之后,对她说:“这里面是我近十年的东西,你随便挑。”
世上有这样一个说法,杨永慎因一朝从天子身边红人,变成一文不值的平民,从此沉寂下来,才情减退,如熄灭的星火再无半点璀璨。所以近十余年,再无任何成就,空担着“北宣八大家”的名头。
满屋的陈列,从绘画到书法,书架上还有杨永慎所作诗词歌赋,锦绣文章。他从来都担得起这些名头,站在岁月里,如一颗华盖如云的苍松,沉默而繁盛。
林挽碧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浪的拍打,极度的震撼中,她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先生之才,其间不过沧海一粟。”
杨永慎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道:“这些主要是给你点儿支持,你自己得准备好你的东西。”
“师父,挽碧惭愧,我这两年都没有什么长进。师父可得好好给我指点指点。”
师徒二人闲聊之际,家中的门童忽然急急忙忙来找杨永慎:“先生,有人要见您,好像是个什么将军。”门童拍了拍脑门,“想起来了,一位叫常宁的将军,师娘让您快点出去看看呢。”
林挽碧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