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易容回来后,虽同我讲话,但语气有些怪异,我与她交流越来越少,不过每月仍一起吃酒。” “或许是她害怕我们不见得她易容,才与我们联系甚少?”我想了想,颜椋告诉过我,曾有一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所以颜椋生平最痛恨那些易容的神仙。 “可她明知道,我晓得她脸上有肿块,这不易容,肿块一直在脸上,甚是难看。”颜椋揉了揉头脑:“千乘重生后,刚能化作人形,便去青丘找了十荌,我告诉他十荌在青要山,他又去了青要,说是见了十荌,可十荌却不记得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谁。千乘舍不得强迫十荌,心灰意冷,便回了漆吴山,一直守在山里,一是想等十荌想起他,二是想等你回来,帮他出谋划策,那山里也没人住着,他就一人在河里等了那么多年,你们也未出现,千乘实在受不住,才去了南海。” “我去找千乘,我要帮着他,让十荌记起他。”我起了身,推了推颜椋:“你也得跟着我。” “怎么个帮法?”颜椋问道。 “先让十荌看看以前自己的模样,刺激刺激她,或许会勾起她去青要山易容的原因。”我出了个歪门邪道的法子。 颜椋听了觉得甚好,一拍桌子,扬言此事交给他,让我去找千乘说说情况。 我有些不大信任他,但这法子也不难,略微思索,觉得可行,我便与颜椋道了别,去了南海。 我知晓自己水性不好,颜椋更是个旱鸭子,却无人可与我同行,想了想清和,还是作罢,这个时候,约莫正与若华一起打情骂俏。 心慢慢沉了下来,说不上来,呼吸也有些困难,苦涩哽在喉咙里,我微微垂了垂眼,暂时不去想,想了也已经一了百了,不想仍是一了百了。 风里含着腥咸的潮水味,迎面就扑过来。 我望了望面前,是漫无边际的南海。 水里浮着白渣,一位鲛人正伏在岸边的石头上,捧了满怀的书信,她一挑眉,撇见了在岸边迟疑的我。 “来,信给我。”说罢,习惯性的,朝我伸了手。 “我不是来送信,我找个人。” “你找谁?子鲤么?” “我找你们千乘掌领。” 鲛人一愣,回忆了下:“千乘掌领出门尚未归来。” “当真?” “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不曾见他回来。” 谢过鲛人后,我冥思苦想,却猜不出千乘去了哪里,那泥鳅当初在漆吴山守了那么多年,怕是要寂寞傻了,所以出来后便结交了许多朋友。我也猜测不出,他又去了哪座山,哪方海。 我回了安云山,进了回廊就撞上了江南。 “终南上仙。”江南同我打招呼,见我一脸疲乏的模样,问我要不要来一盘糯米糕。 我扶着回廊的竹栏杆,歇了歇,正想道谢,说不要,又突然想去看看清和,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借这糯米糕一用。 我端着江南做的糯米糕回了房,整了整外袍,才走到清和房门前。 正要敲门,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是若华。 “听江南说终南上仙随千乘掌领出了趟门,方才才回来,定是累坏了。上仙要照顾到自己的身子,这碟糯米糕,就让若华替上仙送进去罢。”若华含着笑,轻声低语地朝我说,生怕让屋里的人听到。 我迟疑了片刻,她却已伸手拿了我手里的盘子,我无可奈何,向她道了别,便回了房。 心里积了这么多事,夜里却睡得极为舒坦,梦也没做一个。 翌日拂晓,却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平静。我推开门,竟是十荌。 十荌伸手顺着胸口,慌慌张张,呼吸有些急,径直来到了桌前坐下。 我问她何事,十荌为自己倒了一杯发凉的茶,抿了一口才张了嘴:“终南,我这青丘,像是闹了鬼。” 我觉得大事不妙,听十荌缓缓道来。 十荌身子都有些抖:“根本不见踪影,定是鬼,在我青丘贴满了我曾经的丹青。” 十荌又抿了一口茶:“清早一睁眼,就在床头看见了。随后我来了洞口,你猜怎么着,西风给我新搬来的挡风石上,也贴满了。山农家里的茅厕门上都贴着,最离奇的是,我一百多年前新栽的胡桃树上,树洞上方,也贴着一张,那一张上,贴的不平整,被人揉得极皱。” 我听了都觉得瘆得慌。 “最让我后怕的是,那一张,还贴了个反。”十荌站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这定是闹鬼了。” 闹个蛋子鬼。怕是颜椋搞的鬼。 我皱了皱眉头,安慰她:“这怕是别人恶意如此为,非什么大事,也不是闹鬼。即便是鬼,你堂堂一个西王母护法,怎会被他吓了个半死。” “不不不”十荌摆手:“那鬼,还吃了我近半笼桃果儿,桃核扔了满地。” “你想想,哪个鬼能吃桃果儿?” “那便是羡慕你的那些小仙,见你现在如此美貌,心生羡慕,最后被嫉妒激了心头,才故意跑来寻你事做。” 总而言之,我费了半天功夫,说烂了嘴皮子,才将十荌劝了回去。 十荌刚一走,我就借了十七房里的鸡毛掸子,直奔丹穴山。 念在还有魏先生,我没有一脚踢开大门,将鸡毛掸子靠在屋外,我化了只飞蛾,窜进了颜椋房里,颜椋正睡得死气沉沉,我落在他脸上后,便伸出腹足直挖他的那张死脸。 早知就化作一只蜜蜂,蛰他个面目全非。 我还未挠够,颜椋就开始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从被褥里掏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将我拍下来。我被他打了个半死,头脑发晕,在地上躺了会儿,又飞上去,这次,我直接飞到他耳侧,颜椋终于被我折腾醒。 他挣扎着张开一只眼,将我从他耳边拿下来,定睛一看,傻笑了一声,将我放走,轻手轻脚起了床,未惊动魏先生。 我飞出了门口,鸡毛掸子已经拿好在手里。 颜椋刚一开门,我就用鸡毛掸子死命抽他。 颜椋扭着腰一躲,见我一脸怒气,吓得直往后园跑。撵了颜椋两里地,我靠在一棵苍松旁歇了歇脚,颜椋手快,抽了鸡毛掸子,才敢回到我身边。 他给我解释:“你这一大早的,鼓了一肚子的气来丹穴。”说罢还用鸡毛掸子轻轻抚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 “你想想你做的事,能让我不气?” “我是听了你的法子,让十荌看丹青,想起易容的原因不是?” “强词夺理!你除了贴丹青,还整了出什么事?”我质问他。 “我就贴了丹青,其他一律也没有做。” “你将你昨夜去青丘的从前到后同我讲出来。” 颜椋靠在树上回忆:“昨夜魏临磎知道我要去青丘后,也要跟着我去,我嫌他这几日有些发福,载不动他,才没有让他跟去。去了青丘后,我先进了十荌房里,贴了它七八张,为了刺激十荌,还专门在她床头也贴了一幅。而后去了山农家,夜里黑,借着月光随便贴了些,末了去了桃林,我想起了十荌的新窝,贴在那里也不错。谁知正准备贴,那河风吹来,一阵桃儿香,我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看见附近隔着一只笼,里面还有半笼桃果儿,我就洗了一个吃了。” “当真吃了一个?” “这,贴了这么多,累得慌,一个激动,半笼桃果儿就吃没了。” “继续讲。” “我手里都是水,顺便用最后那幅丹青擦了擦手,贴丹青时,心里一急,就贴了个反儿。” 我仔细一想,这也并非颜椋的错,这事我就借口有小仙嫉妒十荌,故意整了这出来刺激她,怕出了差错,我跟颜椋对了口,才回了安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