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甫听到这一句话,瞬时愣在了原地。
眼前女子眉心轻蹙、神色陌然,正一脸不要离我太近的表情警惕地看向他,似在与他划清界线一般。
梅若甫心头微微刺痛了一下。
只他素知沈夏性子刚烈,早在来之前就做好了被她讽刺、驱赶、还有一刀两断的准备……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表妹,我知你心中定是在怨我、恨我、怪我,如果我早一点向舅舅提亲,如果我不去自私地到处游历,如果我再多为你想一步,就不会错过……”
陆云夏听不下这么肉麻的话,连声打断道:“ 不,二表哥,我并未这么想。这样的话二表哥还是莫要再说了,祸从口出,隔墙有耳,万一叫我夫君听到有所误会就不好了……”
“什么?他竟派了人监视你?”
“……”
“他怎可如此对你?好一个天下人口中光风霁月的孙四郎……”梅若甫想到表妹孤零零一人嫁到建业,还要被孙家监视着行踪,不由又气又怒。
“呃,二表哥你误会了。”
“不,你不必替他遮掩!刚才跟在你后面的护卫是不是他派来监视你的人?”
陆云夏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答是或不是好像都不对,但她觉得,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会被这个梅二爷歪到太平洋,便不欲与其再纠缠下去,直击重点地问道:“这件事并不是二表哥想的那样,对了,二表哥今日邀我上来可还有别的事?”
梅若甫见她急着要走,却越发觉得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他离家在外游历已一年有余,直到几个月前途径临安,方才得知舅父将表妹许给了曹央的事。
他与沈夏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他贪恋自由,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早早成亲,所以才一直在外游历没有向舅父求娶表妹,但在他从没有想过娶别的女人为妻。
当初听闻此信后,他心下大悔,连夜北上冀州追赶,谁知追上以后才发现,沈婵居然同沈夏互换了婚事,于是他只好又一路南下而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达建业之时,大婚之礼早已完成。
他也是名门世家出身,性情虽放浪不羁了几分,却并非不知敦伦礼仪,只是人在世间总有那么几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死心,他必须见到沈夏,必须亲耳从她口中听到那句让他死心的话他才能放手……
此刻,看到沈夏待自己就如陌生人一般疏离,他心底的那句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陆云夏见对面发起了呆,于是道:“二表哥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今日还有赏花宴要参加……”
这人如果真的只是二表哥的身份,陆云夏自然不会这么急着走,但原主的桃花债就不同了,不义正严辞地表现得冷淡些,对方以为‘她’还旧情难忘怎么办?
梅若甫看着对面眼神再不复从前的表妹,心中滋味难言,过了片刻,他终于艰难地开口:“你如今,一切都还好吗?”
陆云夏认真地点点头,她确实觉得现在的日子还不错,比在沈家自由一点。
梅若甫失落地低了低头,他想问表妹可愿同他一起走?但心中却又知这样的话有多自私,从前他总以为触手可及的,原来脆弱无比,直到失去了才知珍贵……
陆云夏没有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看着梅若甫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有点傻眼,也有点尴尬,安慰了对方几句后,忙落荒而逃。幸好原主只有一个青梅竹马,这样的事要是多来上几次,她真是应付不来了。
陆云夏下楼时,心神稃荡,脚步匆匆,全然未留意到对过包厢门口处的黑色衣角……
少顷。
云楼客栈二楼的另一处包厢内,窗棂半展,满室雅香。
雅青长袍的男子站在窗外,静静望着街道上身披白狐狸斗篷的女子出了客栈,又上了马车,方才对身后黑衣小厮道:“派人跟上,小心行事……”
“是,三爷放心。”
……
待人离开后,梅若甫独自一人在包厢中又坐了许久,方才起身下楼。
他步子游离地穿行在走廊,一眼望过去,整个人就像三魂丢了两魂半似的魂不守舍。走到拐角处时,正欲迈腿,对面突然撞过来一个行人,撞的梅若甫差点跌倒。
幸好身后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他。
“抱歉抱歉,兄台无事吧?”
梅若甫这才注意到撞他的人,云楼消费颇高,能出入此地的大都是豪门世族子弟,对面男子也不例外,身着雅青袍,腰悬紫玉麒麟,皮相甚佳的脸上正笑的满面春风,一双桃花眼令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