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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桑渴的初潮来得很晚,在邻近中考的前两个月才姗姗来迟。

那时候桑爹出远门了还没回来,她打小就没妈,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女孩子身体下面会周期性地流出粘腻乎乎的血。

本该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提及过。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生理课,并且在当时观念偏保守的人眼中,这样的话题总是有些羞于启齿,以至于班里的女孩子对于自己来没来初潮都是闭口不谈的。

那天晚上桑渴几乎用掉了整整一包的卫生纸,躲在空荡荡的旧衣柜里一边擦血,一边哭。

书桌上还有她写了一半的作业,裴行端的。黑水笔快写掉了半管油,在桌面跟作业一块横七竖八凌乱摆放着,椅子倾斜了半边,上面是一块凝固了的血渍。

桑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等到裴行端抱着篮球打开衣柜,望见她坐在许多张吸饱了经血的纸巾中间,整个人哭成个鬼样时,他好看的眉心皱成川字。

桑渴一看见裴行端,陡然忘了哭,只呆呆地对他说:“我要死了。”小渴要死了。

裴行端闻言眉头皱地更厉害了,过了一会他说:“是吗?那要不要我陪你。”陪你一块死。

说着他也钻进了衣柜里。

...

后来裴行端将屁股还流着血但是被他哄睡着的桑渴,一路背回他家。

兰婆见了,只说:“是大姑娘了。”

说完便双手合十,祭拜厅堂中央的那张黑白遗照去了。

裴行端看着沙发里缩成一团的桑渴,他的手心还残留着摸到她裤子时不小心沾到的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外婆的话之后,心里陡然泛起一阵非常奇异的感觉——

簧片里的女人,各个都会流血,现如今桑渴也会了。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打那天在走廊,桑渴当着许慧的面将裴行端推开之后,裴行端跟许慧之间的互动陡然间开始变多了起来。

同学间渐渐也开始流传起,他们其实暗地里在谈恋爱的传闻。

年级里最嚣张混世的大佬跟三好乖乖学生之间碰擦出了暧昧的火花,惹得不少人私底下八卦看戏。

短短几天,许慧不止跟裴行端互动频繁,就连跟杨培东他们这伙人也彻底混熟了。

逢人他们哥几个还会非常黏糊腻歪地,特别给面子地叫她一声‘嫂子’,许慧红着脸嗔怪之余,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堂而皇之的刻意,每次这样的场面都好巧不巧地能被桑渴撞见。

桑渴近来变得愈发沉默,本身她模样小小话就不多,这样一来她的存在感就更低。

她心里横着一道坎,一边是裴行端,一边是她自己。

桑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打小便是。

要细说他们之间近十年的来种种纠葛,桑渴觉得她欠裴行端的东西,这辈子都还不清。

但自从那天过后,她再也没犯过贱,一次都没有。

无非是,她还不能特别好地控制面部表情以及肢体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过度反应。

只要看见裴行端跟许慧两人成双入对的场面,她仍会情不自禁死死盯着他俩,盯着许慧,仿佛要将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眼似的,还会无意识地揪住自己衣摆,甚至更严重到咬破嘴唇。

但事已至此,如今的她绝对做不出来,像那次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索求裴行端偏爱的事情来。

她像是一夜之间,有了名为羞耻心的情绪。

不过裴行端面对那些风言风语,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甚至每次看见桑渴直瞪瞪吃味的表情,还会觉得有泼天的快感袭来,舔牙咧唇,倚靠在栏杆看台,欣赏她无助眼红的模样,颅内有时还会高.潮迭起。

独自一人时,该将她往角落里逼还是往角落里逼,言语挤兑还是照样挤,放学一个不顺心将她拉进路边餐厅,点一桌的东西,兴致勃勃逼着她吃干净,恶劣不讲理地一如往昔。

将她欺负红了眼睛,骂完再柔声哄几句,桑渴抗拒他要推开他,可惜之前有了先例,现在不能轻易实现了,反抗地厉害了还是被一只手轻而易举抓回来。

裴行端蹲下身体近距离盯着她红红的,婆娑的眼睛,抚摸着左手虎口,笑着问:“你说,咱俩这叫什么?”

“是不是叫偷情?”

说完,反手被桑渴甩了巴掌,还能摸着泛红的下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无非就是这样了。

但他说归说,恐吓桑渴归恐吓——

他跟许慧可从没确认过什么男女关系。

*

过了没几天,隔壁班有些人又开始传,裴行端跟许慧他俩其实背地里早就认识。

还说什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裴行端一直都在明里暗里舔着许慧,许慧一开始不从,后来被他软硬兼施,最后还不是乖乖沦陷了。

不然像他们班许慧这样一个纯情的女生,又是无数少男心目中暗恋的对象。怎么可能会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点,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就不怕被她家里人打断腿吗?

传闻乱七八糟,什么样的都有,且他们现如今学业枯燥,又暑气逼天的,年级里一些看戏的巴不得多一些这样八卦谈资。

每次一听到这些支离破碎的臆测句段,蒋兰都会翻白眼。

她很讨厌许慧,原因无他,因为她不喜欢婊里婊气的玩意。

更详细点的要追溯到去年校运会的铅球赛,不过蒋兰已经懒得再回忆许慧当时那副贱/人嘴脸了。

她拆开一包脆薯,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桑渴,蒋兰记得那场比赛桑渴也在,不过她报的是隔壁跳远。

这几天桑渴看上去呆呆的,没精打采,下课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座位,整天闷头做物理题。

蒋兰觉得桑渴的物理好差,差到跟她别的科目相比简直就是两个很极端的水平。

*

桑渴白天努力做题,晚上背书到凌晨,夜里失眠,心里动摇过无数次。

但是隔天睁开眼,望见窗外明媚至极的朝霞,光芒打在她身上,骄阳正好,她又绝望不起来。

途经桥边,望见裴行端后背抵着桥岸,懒洋洋看向她的画面时。

她仍旧会抑制不住地想笑,想抬腿,想奔向他。

但是走了两步后,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她的笑又会僵住,捏紧书包带子,将头低下去。

紧接着就会听见,从身后一起飞奔过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轻易就被挤到最后边,她似乎永远都孤单陪衬,永远都像是一块似有若无的背景板,从小就这样。

她已经习惯了。

*

桑渴最近已经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接触那些风言风语,但似乎是徒劳,因为裴行端仿佛就是要故意气她似的。

好几次故意跟许慧一起结伴去食堂,打好饭,经过桑渴的位置时,突然就停下,然后将他不爱吃又打了满满一盘的番茄鸡蛋一股脑儿的全倒进桑渴的饭盆里。

桑渴每次都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慢吞吞的吃。即便她主动避嫌也无济于事,因为裴行端总会凑上去。

“桑渴。”

“吃干净,吃完了送到我跟前去,要是被我发现,剩了一颗米——”

他稍作停顿,紧赶慢赶睨了桑渴一眼,哂笑着:“桑渴,你可以试试。”

看我弄不弄死你。

他一边倒菜,一边说。

桑渴嘴里鼓鼓囊囊塞着米饭,她抬起头,看着裴行端的脸,本能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