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远远地见北静王迎出来,急忙紧走两步,上前施礼相见。
他知道北静王能够亲身出迎,便不是以王爷、而是以世交的身份待他,迎的也并不是他,而是贾母的拜帖。
当下两人相见已毕,宝玉随北静王前往小书房落座。
北静王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笑着对宝玉赞道:
“早就听闻荣国府有一位衔玉而生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几次想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竟一直未能如愿。今日一见,果然如“宝”似“玉”,名不虚传。
你衔的那宝贝在哪里?可否让小王一观?”
宝玉早已打定了主意,这破石头今后任是谁也不拿给他看了,脸上一脸抱歉的笑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跟北静王道:
“王爷说的是那块翠玉吧,什么宝贝,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我小时候常听人说是出生时候嘴里含着,从娘胎里带来的,都当成个宝贝。
后来长大了,才听我祖母说,那是我出生前她老人家去清虚观许愿,请张道士给求来,预备给我戴的。
那道士专门交代,出生就给戴上,到十二岁时去还愿,因此提前便放在了我母亲身上。后来也不知怎么以讹传讹,竟给传成了衔玉而生。
去年祖母带我去观里还了愿,这玉也就不用整天戴着了,我都不知道给放到哪里去了。嗳,这每天身上丁零当啷的这么多零碎,再戴上那石头,累都累死了。您看!”
宝玉说着,将身上的长命金锁,寄名符,临时戴上的一个金项圈全都扒拉出来,展示给北静王看。
北静王看着宝玉一脖子黄澄澄的金子,摇了摇头,笑着说:
“你我两家是世交,就别叫什么王爷了,若不嫌弃,称呼我一声世兄便是。
只是你那宝贝既是长辈帮你求来的,便当随时带在身上方显孝道,怎可如此鲁莽。罢了,不说此事。你今日来,可是老太君有话要你带来?”
宝玉笑了笑,没说话,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让茶水留在舌下,微闭双目,细细品味这顶级绿茶的香味。
北静王会意,抬眼四顾,在书房中伺候的丫鬟使女便一个个低头垂目,悄无声息的退出书房去。
冯紫英也向北静王施礼道:“王爷,我去看看······”
北静王微一摆手道:“无妨,文琪一向参与机密,留下来一起听听。”
宝玉知道像北静王这样的人一般不会与陌生人单独相处,另外这也是向冯紫英表示信任、收买人心的举动,也不反对,放下茶盏,站起身道:
“今日此来,琰并非是受祖母之命前来,而是我主动向祖母请命,得了她老人家的准许,专门来见王爷的。”
“噢?”宝玉的话让北静王极为意外,他本来也和罗先生一样的想法,希望听听贾母的意见。
哪里想到这宝玉竟是自作主张来的,还故弄玄虚,让自己把人都给赶出去,自己那边正跟人商量大事呢,哪里有时间跟你一个小孩子过家家。
北静王脸上就略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语气平淡地跟宝玉道:“不知你这专门前来见我,有何高见?”
宝玉微微提高声音,道:“听闻王爷等欲行大计,琰特此前来吊诸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