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江衡,而是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人,这个人告诉方缘,自己有异能,那么方缘一定会把他赶出去。
不因为别的,就是单纯地无法信任,异能意味着丧尸的病毒,在这个末日没来的时代,方缘找不到任何证明办法,和这样的人同处一室,只会让他每天都睡不好觉。
但现在这个人,不是别的什么人,是江衡。
方缘自暴自弃地想着,这可是江衡,他重生前连主动开口搭话都不敢,无数次都只敢偷偷看几眼,偷偷送点小东西表达谢意的人……
那时候的小队,对于异能者的身份都保护很好,除了没办法隐瞒的几个主攻队员,其它人有没有异能,在队伍中作用是什么,都是对普通队员,尤其是他这种半路顺带的人,完全保密的。
所以他那个时候也知道很少,不清楚江衡的名字,不清楚江衡有空间异能,一直以为这个男人也是普通人,是因为别的什么才有的话语权。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方缘没再多去思考异能的事。
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做梦了,同一个梦境,同样逃不出去的山洞。
高处的小洞口透进来阳光,落在那里的飞鸟离开了,方缘站起身,下意识想去看看。
这一次,他忘了自己在做梦,忍不住向上攀爬起来。
石壁非常陡峭,没有什么着力点,就算爬上去一点点,也会一次次摔落回来。
他知道,就算真的爬上去了,趴在那里向外看了,也出不去的,那个洞口太小了,成人的头都无法通过。
但他就像是忘了这一点,像是被那只离开的飞鸟引走了全部注意力,非要爬上去看看不可。
这样的事,他好像过去也做过,刚刚被困在这里的时候,还抱着被人发现、能够获救的希望时。
那时候,他爬上去了吗?
看到了什么?
……
方缘的梦境开始变了。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只是在山洞中静默地等待,开始日复一日地朝着斜坡攀爬。
每一天,他在醒来前能爬上的高度,都会比前一天高那么一点点。
重复的梦境,变成了连续剧一样的梦境……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直到那一天,他终于爬到了那里,手掌扒住了那个小洞口的边缘,用力抬起头,朝着明亮的外面望去……
“嘭!”
方缘心里一惊,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花板。
啊,他这是……
从床上掉下来了??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方缘揉着酸痛的肩膀后背,缓慢坐起身来,不明白自己睡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老实了。
他起来看了看表,发现距离他们的早饭时间,还有点距离,现在洗漱的话,还能看会儿书。
方缘放轻了脚步,进了洗手间收拾起来,顺便洗了个澡。
然后在看书时间里等待江衡。
从拿出小提琴的那天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了微妙的改变。
方缘不知该怎么形容,对他来说,只是从那时候起,心里就多了一个顾虑,开始变得忐忑。
每天早上,他都会猜测,今天的江衡又想起了多少事。
会不会终于记起他了,会不会因为想起太多事,不想面对他?
正是因为方缘也想起了更多细节,因为塞德里克,想起了他差点就彻底忘记的回忆,‘被江衡想起、认出来’这件事,才变得像是□□一样。
更糟糕的是,江衡也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多话了,他不再事无巨细地,将梦中想起的一切经历,都一股脑说出来,说给方缘听,而是变得有选择的、看心情适当说上一两件事。
一个月的约定期限就快到了,两个人的位置像是颠倒了一样。
一开始,方缘才是沉稳寡言的那一个,江衡是话多、活泼的那一个。
现在,方缘会时不时主动起话头了,江衡却变得安静了很多。也许这只是记忆的影响,江衡正在变得和末日里的那个男人越来越像,方缘却无法用这个理由让自己安心。
同样的,一开始,江衡的视线总是围绕在方缘身上,哪怕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也要跟进跟出,还总笑嘻嘻的,像是在讨好自己的房东,好让对方多留自己一段时间。
如今呢,江衡变得时常走神、想事情,他看天,看地,看风景,看墙上的钟表,和方缘对视时,又总是一闪就挪开视线。
总是看着另一个人的,变成了方缘,只是性格所致,他的关注不那么明显,只是时不时地,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视线就飘过去了。
敲门声响起,方缘从书中抬起头来,认真看向卧室房门。
门外传来江衡的声音,“早饭已经做好啦,下来吃吧?”
“好,我这就下去。”
方缘放下书本,在镜前又检查了一下仪表,才打开门。
江衡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他的卧室门,其实从很多天以前开始,就再也没锁过了,可江衡从来没主动推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