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江自西向东平波缓进。夕阳斜照,两岸山峰映入江中,黛青色的江水泛起粼粼红光。这时传来几声“咕咕,咕咕...”的鸟叫,只见江面上一排竹筏,竹筏首端站着五只鱼鹰,摆头剔羽之间尽显安详。
渔翁用力一撑竹篙,竹筏向前划出数丈,荡出的层层波浪向岸边推去。伴随着一阵悠长的歌声竹筏已经驶进了叶儿湖。
叶儿湖由碧罗江和两岸山溪、瀑布汇流而成,与周围的小湖、浅滩形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湖群。枫林夹岸,远岸的奇花异草与两边的青峰连成一片,自是一番湖光山色。
就在叶儿湖北岸中间部位有座奇峰,因其山体笔直高耸,山上又长满了松柏翠竹,因此远处望去犹如一根通天玉竹,故而得名玉竹峰。玉竹峰南侧依着一处断崖形成一条瀑布。瀑布像一条白色巨龙,吟啸而下。就在瀑布顶端旁边建有一座竹亭,名曰玉竹亭。站在亭中遥望江水入湖,湖面平阔如镜。湖岸枫叶荻花与绚丽的花草尽收眼底。
此时远处的天空只剩下一片绯红的晚霞,山风吹过枫林沙沙作响与远山的松涛混成一片。只见玉竹亭的石凳上端坐一名白衣玉冠的男子。男子眉目俊朗、鼻梁挺拔,本应是一位丰神俊朗的贵家公子,却偏偏脸色煞白,一副病容。他身后站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浅蓝色的衣衫与其玉面朱唇相得益彰,一对明眸上方秀眉微蹙,略显风尘之色。此时山间烟岚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女子提起臂腕上白色锦袍披到男子肩上,轻声道:“剑章,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男子却好像没有听见女子的话,望着远处漂在湖上的一排竹筏,细听那歌声入耳“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云姐”,那男子说道:“你看那老渔翁一定又是满载而归。”说完,男子嘴角微扬,接着道:“说来我比人家大了不知有多少岁,却又怎么能说人家老呢!”这名男子姓陆名剑章,他身后的女子便是闻名于世的雨花宫宫主云舒。而雨花宫便坐落于他二人身后的玉竹峰上。
说来二人也算一对璧人。八十年前云舒以二十二岁英华之年初登雨花宫宫主大位,可谓是年少得志。其时她意气风发,誓要将雨花宫的威名更上一层楼。就在当上雨花宫宫主的第二年,她亲率门人在西海与当时名震一时的魔王黑曜魔老大战于曜石山。当时黑曜魔老尚未修炼黑曜石,功法也稍逊于云舒。双方大战三日,本来云舒已将黑曜魔老等一众魔徒逼至绝境,岂料突然出一名紫衫蒙面女子和一些黑衣甲士偷袭了云舒,令雨花宫反胜为败,云舒也身受重伤。
黑曜魔老见机反攻,雨花宫伤亡惨重。后来云舒仅带数名门人一面撤退,一面向坐镇西海的泛海盟发出求救信号。结果没等来泛海盟的救援,却险被黑曜魔老和紫衫女子围歼。
关键时刻云舒等人遇见了一名西海游子。这名游子虽不会法术武功,但对西海的山川地势异常熟悉。而此时云舒等人迫于强敌在侧御不得剑,只能求助于那名游子。可喜的是,最终云舒等人在那游子的冒死相救下逃出西海。那名游子便是陆剑章。
出于感激之情,云舒邀请陆剑章上雨花宫做客。陆剑章本就是一介游子,乐得个游山玩水,当即欣然赴约。
陆剑章虽游览名山大川无数,但到了雨花宫还是被玉竹峰和叶儿湖的美景所惊艳。这一游就是三个月,期间正是叶儿湖景色最美时节。
在云舒的陪同下,陆剑章遍游叶儿湖的名胜佳景。他本就博学多才,口才极佳。所到之处,所观之景每有感悟皆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加之其为人风趣幽默,往往逗得云舒掩口而笑。二人郎才女貌,又都至情至性,在一起有旁人说不出的舒心快乐。三个月转瞬既过,但陆剑章却不想离开了。不想离开并不是留恋叶儿湖的美景,而是放不下雨花宫的知己。云舒也被这个年轻游子的豁然达观所感化,悄悄爱上了陆剑章。
从此陆剑章在雨花宫一面与云舒寄情山水,一面修习云舒教他的延年之术。
青山不改,白云悠悠,几度芳华鬓间流,不觉间二人已在这山水间厮守数十载。
本来这仙侣般的日子再过个几百年也难让人生厌,但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这一切都变成了云烟。
那年夏天,云舒陪陆剑章在叶儿湖南岸虎跳峡纳凉时突遭一名红衣蒙面女子偷袭。此女子法术高强,招式变幻莫测,云舒一时难以取胜。正当二人斗的难解难分之时,那女子忽然施展幻化之术,化出十余个幻影将云舒和陆剑章围在中间。由于顾及到陆剑章的安危,云舒一时性急便主动出击,打算打出个出口先将陆剑章送出去。也就在同一时刻,陆剑章只觉眼前一晃,心道:“不好”,顾不得多想便张开双臂挡在云舒面前。接着陆剑章只觉前心一震,周身百骸如崩裂般剧痛难忍,接着昏倒在地,真气从全身散出。云舒见陆剑章受伤倒地忙回身抱住陆剑章。那女子却没有乘人之危,而是转身飘然离去。
就是这一击使得陆剑章真气溃散,元神寂灭,数十年的修行功亏一篑。云舒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勉强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陆剑章的身体迅速老化,尽管表面上看来仍是青春年少,但实际上身体已是垂垂老矣。眼看着陆剑章的身体一天天的老去,行动渐渐吃力,云舒也顾不得追查真凶了。
三年间,她遍寻世间灵药为陆剑章疗伤。后来她也不知听了谁的话,打起了别派法宝的注意。
说凡是镇派之宝都是聚天地灵气的灵丹妙药。若是获取其中的灵气便能起死回生,固元筑神。于是云舒开始向其他门派借宝。能借来便好,借不来便强取,其中因为斗法也不免伤及无辜。就连同宗的五大门派也与雨花宫的关系变得紧张了起来。尽管如此,陆剑章的伤却并没有明显好转。云舒眼见耗费了无数心血,毁了无数法宝也难以挽回陆剑章的命,心中悲痛之极,转而又将一腔怒火烧向那行凶之人。
天下邪魔多聚集在西海和北境冰域。云舒便数次请管辖西海的泛海盟和执掌北境冰域的冰焰城全境围剿魔族,不把凶手找出誓不罢休。起初泛海盟盟主英斯利和冰焰城城主阳谦还配合雨花宫搜捕了一阵子,虽未能抓捕真凶,也都答应云舒一旦有线索绝不放过那妖女。但怒火烧乱了云舒的神志,云舒竟然亲自上泛海盟总部四海城指责英斯利办事不利。英斯利贵为泛海盟盟主,岂能忍受他人随意指责,一怒之下与云舒翻了脸。二人大吵一架,若不是鸿冥宗宗主明礼从中斡旋,泛海盟与雨花宫定然免不了一场大战。
形势至此,往日持一方正义,掌一方黎民的雨花宫在天下人眼中成了与邪魔无异的邪徒。为了重引雨花宫步入正轨,明礼数次派弟子前往雨花宫对云舒进行劝导。云舒非但不领情,还责怪明礼见死不救,枉为天下正宗。她所说的见死不救是指鸿溟山没有将鸿冥镇山之宝灵石借给她。对此,明礼也数次与她解释,灵石并非治伤灵药,也没有疗伤的法门,妄自动用,说不好会引起一场浩劫。
昔日活泼开朗的雨花宫宫主变成了终日眉头紧锁,郁郁寡欢的愁妇。雨花宫众弟子看着雨花宫一日不如一日,有的痛心,有的惋惜,也有的离去。面对雨花宫的衰落,云舒更无心管理。
天空由暗红逐渐转向乌青,一天的结束与一天的开始同样能触发人的神思。陆剑章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石凳回头向云舒笑道:“云姐你坐,人们都说关山斜阳,我看这斜阳过后透亮的天空才更加吸引人。”
自从陆剑章受伤以后,云舒再没半点心思欣赏任何美景,但陪陆剑章散心解闷儿却是少不得的。云舒坐下来,双手捧住陆剑章微冰凉的右手,说道:“剑章,你说这光阴是不是太不解人情了。像眼前这般美景,它也不多停留一刻。”陆剑章心中一怔,笑道:“它不是不解人情,是因为世间美好的事物太多。它不能因为只顾眼前的美景而错过以后更多更好的美景。”云舒轻叹一声,冷冷道:“哼,以后又有什么好美的。它要能停下来,我愿意拿以后的一切来换。”
陆剑章自然知道云舒此刻心里想什么,于是转而说道:“云姐,你说那渔翁多少岁了?”云舒想了会儿,答道:“也有四五十岁了吧!”
陆剑章摇头道:“不对,今年整整六十岁了!他母亲生他那年我们正好在他家门口路过,你还说从来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我便带你去看了看那孩子,顺便给人家道个喜。过了几个月咱们又去看望那孩子,你看他长得可爱,还送了他一块如意玉锁。那年我到雨花宫正好二十年,如今那娃娃也六十岁了,正好一个甲子年。”云舒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浮出一丝笑意,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那小娃娃也成了一个花甲老人了。我都快记不清他小时候什么样了。”
陆剑章道:“是啊,云姐你可知道,世人常挂在嘴边的‘长命百岁’只不过是一句美好的祝愿罢了。一介凡人能活一个甲子年已属不易。”说完陆剑章呵呵笑了起来。云舒道:“百年!这对于我们修行之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对于无极大道更是沧海一粟。”
陆剑章没有接云舒的话,而是笑道:“我们相识刚好八十年,我今年也刚好一百岁。嘿嘿,小时候我从来没敢想过我能活到一百岁。后来遇见了你,我心里常想‘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刻也是值了’。没想到如今我不仅活了一百岁,而且还能与自己相爱的人厮守八十年。你说我是不是天下最幸运的人!”
云舒握紧陆剑章右手,双眼泛红,说道:“是,剑章永远是天下最幸运的人,无论遇到什么灾难都会逢凶化吉。这次也一样!”
陆剑章知道自己的伤只会将云舒和雨花宫拉向无底深渊。他早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猛地扶起云舒,说道:“云姐,我求你帮做我一件事。”云舒不解道:“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跟我还用说求吗?”陆剑章认真地说道:“你一定要先答应我,你不会不答应我的。”云舒见陆剑章一脸焦躁,怕他情急之下伤势加重,忙道:“好好,我答应你,你只管说就是了。”
陆剑章正色道:“停止为我治伤,与其他正派修好,重整雨花宫,带...”。没等陆剑章说完,云舒愠怒道:“剑章,你说什么?是不是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是方怡还是秦彤?好她个黄毛丫头,我的事岂容她们说三道四!”她说的林怡是她的大弟子,而秦彤则是她最小的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自从云舒为了给陆剑章治伤而四处树敌以来,雨花宫的弟子大都敢怒不敢言。只有方怡委婉劝说过她几次,也都是被她一顿斥责。而秦彤生来性格倔强,为了这事更是与自己起了好几次争执。虽然恼怒,但面对秦彤的据理力争,云舒内心既为自己得徒如此感到自豪,又因陆剑章的伤而深感无奈。
于是她表面上生气,一面罚秦彤闭门悔过,一面将雨花宫上乘修行秘籍披霞心决手抄一份交给秦彤,让她每日抄写五十遍,骗她说是让她静心养气。秦彤只当师父是非不分,于是堵着气每日抄写心决却不认错,更不与人说话。就连云舒过去看她,她也是鼓着小脸,噘着嘴一言不发,大有让云舒为自己平冤昭雪之意,而云舒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只觉好玩儿。也只有看到自己这个徒弟时云舒才能将自己心中的郁闷散去一二。
陆剑章见云舒不但不听自己的话,还要迁怒他人,气道:“云姐你别再冤枉好人好不好,方怡哪敢违拗你的意愿,秦彤那小丫头现在还被你关在临渊阁思过呢!她能对我说什么!是我不想让你和雨花宫为了我这将死之人再背负骂名了!”
云舒知道陆剑章为了自己和雨花宫可以连命都不要,所以她才会为了陆剑章什么都豁得出去。云舒眼睛通红,哽咽道:“我不管,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要你能活,跟我一起活下去。”陆剑章冷笑一声,凄然道:“云姐,这一生能遇见你值了,就是让我立刻死也无憾。一眼如此,八十年如此,就是千年万年也是如此。但是,如果为了我,让你成了天下人眼中的妖女,让天下名门雨花宫成了天下人所不齿的邪魔外道,那我才恨我来到这个世上,恨我遇见你。如果是那样就算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云舒解释道:“我只想让你好起来,我没想与别人作对。是他们见死不救,他们咎由自取。我从来没伤过一个无辜之人。”
陆剑章见云舒为了自己已是非不分,正邪不辨了。他既痛心又心疼,但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阻止云舒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陆剑章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好,云姐,我问你西海佛罗洲五老被伤,导致佛罗洲被曜石山魔徒血洗,清月湾紫月真人法器被盗导致清月湾被魔徒侵占,素来守护正义的东海三仙一伤两废这些与你是否有关?还有,还有”。陆剑章越说越激动,情急之下只觉气血上涌,额头一紧险些晕倒。云舒连忙把他扶住,哭道:“这,这些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有我自己担。”
陆剑章惨然笑道:“都是我连累了你,收手吧云姐。这些事是你做的,但跟我做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我做的呢!”
云舒看着陆剑章呼吸紧促,说话气息微弱,也不顾的再争辩,只是说道:“好,好,你说的我都听。咱们先回雨花宫,这里太凉了。走,咱们先回去。”
这时陆剑章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抱着云舒,口中喃喃道:“叶儿湖真美,为什么不让我早二十年生在这里。云姐,等来年湖边枫叶红时,我带你泛舟叶儿湖,...”说到后来陆剑章已是吐字不清。云舒御气带陆剑章回到雨花宫即进入雨花宫修炼重地烟霞阁为陆剑章疗伤。
渝州青龙堂堂主陈云义和他麾下的渝州六魔在古花镇被人断了四肢,废了双眼这件事在渝州传的沸沸扬扬。对于这件事,最高兴的还是渝州百姓。青龙堂在渝州作威作福十三年,陈云义和他的手下更是像一团黑云一样笼罩在渝州百姓的心头,让大家待在家里都担心会不会被青龙堂的人给盯上。如今陈云义等一帮枭首在外地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青龙堂在渝州也成了过街的老鼠,这也算是苍天有眼吧。
这时有好事的就纳闷了,古花镇离渝州近千里路。那陈云义好端端地不在自己的老巢享清福,跑那里寻什么晦气?他又是惹了那位厉害人物才遭此厄运?
恰巧有渝州商人到蜀山采办货物是经过古花镇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原来陈云义是受了西海一个重要人物的邀请,打算一同赶往玉竹峰,上雨花宫寻仇,美其名曰除魔卫道。青龙堂这些年在渝州无恶不作,无法无天,唯独怕的就是雨花宫。渝州位于雨花宫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但雨花宫仍然时常派人到渝州体察民情。遇到官府管不了或不想管的不平事,她们便出手惩奸除恶,青龙堂为了躲避雨花宫的惩戒可谓是废尽了心思。
眼下雨花宫被云舒搞得强敌环伺,孤立无援。近来不知从哪里放出风声说云舒练功走火入魔,真气散尽,于是原先受过雨花宫惩戒的堂口、邪魔便互相鼓动着一起上雨花宫以报昔日之仇。青龙堂自然在那些堂口之列,陈云义也想趁机露个脸儿,于是带着几个得力干将风风火火直奔玉竹峰而去。一行人走了四五天,来到了古花镇。
古花镇在玉竹峰以东七十里碧罗江北岸。陈云义等人见离玉竹峰已不远,便想在古花镇歇歇脚。就在古花镇一家酒楼里,陈云义等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话,惹了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也是个狠角色,不与陈云义等人多说,拔剑便杀。说来陈云义和他的渝州六魔也算各怀绝技,但那名男子更是剑法卓绝,出神入化。只几个回合便把陈云义等人打的服服帖帖,而后也不理陈云义等人求饶,径直地断了他们四肢,刺瞎了双眼,扬长而去。有人认出说那年轻男子便是近年来令魔族闻风丧胆的鸿溟山雷疏啸,陈云义等人栽在他手里也不算折了面儿。
雷疏啸便是鸿溟宗宗主明礼的二弟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近年来江湖上却都是他的传闻。传说他手中太阴离火剑下的魔魂妖鬼数以千计,就连西海闹得最凶的曜石山和澹水洞都畏他三分!人送外号“雷神!”,这个外号虽与他潇洒俊朗的相貌不太符,与其扫荡群魔的义举倒是名副其实。
魔族中还流传着一句话,便是“宁可山翻山,不与雷神对着干!”
玉竹峰山腰之上,依着山势筑有一组宫院。这组宫院错落有序,玉墙蓝瓦,大小百余间。从远处望去,犹如一朵蓝色芙蓉刻在一根玉竹上。这便是雨花宫。雨花宫的宫门由白玉而制,每扇宫门上又镶嵌了七排四列二十八颗金钉。
这时只见雨花宫的大门紧闭,门口还把这十余个大汉。这些大汉各个一脸凶恶,手中还携带兵刃,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啊!”地一声惨呼从雨花宫主殿承云殿中传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被人用力掷向大殿的石柱,头脑崩裂,没了气息。
大殿门口围了三四十个中年男子,这些男子有一多半儿不是面目凶恶,就是一脸奸邪。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头戴金冠,身披红袍,身材矮小却一身妖气便是臭名昭著的血袍老祖。站在他身侧一人面目阴冷,身披黑甲之人叫黑蝎子。二人都是曜石山黑曜魔老的手下,在西海都是叫得上名号的恶魔。此次这帮乌合之众围攻雨花宫便是听了他们的号召。而在他们对面的是八名手持长剑的雨花宫女弟子,显然她们刚刚经历了一番恶战。
这八名女子中一个年龄少长的黄杉女子,此时正盘膝在地,只见她脸色惨白,双手发紫,显是中了毒。她就是云舒的大弟子方怡,雨花宫此次也是在她的带领下与血袍老祖等大战了三昼夜,最终不敌而退守承云殿。方怡等人本来已抱着玉碎之心,没想到血袍老祖心狠毒辣,从山下抓来了十几名少女,逼迫她说出云舒下落。方怡不说,黑蝎子就将其中一名少女揪出来在石柱上撞死。方怡本是心地善良之人,见到那无辜少女惨死,心如刀绞。这时看着黑蝎子又抓上来一个少女,
那少女吓得魂不附体,一脸惊恐。方怡再也忍不住了,叫了一声:“且慢!”
血袍老祖见方怡有所动摇,心中窃喜,上前迈了几步,奸诈一笑,道:“我等前来只为云舒一人,与她人无关,你说出云舒在哪,我放了你们所有人。”
方怡中了血袍老祖的血阴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她实在见不得别人枉送性命。这时在她身后扶着她的一名白衫女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师姐不可糊涂啊,此时万不能说出师父所在!”。原来云舒那日带陆剑章进了烟霞阁就再也没出来过。面对强敌雨花宫的弟子也绝口不说云舒所在,就是怕这帮恶魔趁人之危。这位白衣女子约十七八岁,面目灵秀,口若含丹,齿若编贝,正是云舒第二个弟子林子芮。
方怡听了林子芮的提醒,依旧执迷不悟,道:“师父那么厉害,他们去了也是送死。但你看这些女娃,她们都是无辜的!”。此语一出,林子芮一脸惊愕,她知道师姐为人心善,但没想到她这善心竟到了糊涂的程度。接着方怡又问道:“师妹,那你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们吗?”。林子芮道:“我没办法,但是你就算说出师父所在也救不了她们!”。方怡不知人心鬼蜮,她还以为世人都说话算话,言出必行呢,一脸惊诧地追问道:“师妹怎么知道!”。林子芮一脸无奈,道:“师姐,你怎么这么实在!”
血袍老祖见她们师姐妹小声私语,心想她们可能在商量做最后决断。为防有变,血袍老祖向黑蝎子使了个眼色,黑蝎子一把将那少女提起,呼吒道:“还不说!”
方怡一下乱了心神,便要张口。这时忽然从方怡身后站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喝道:“师姐!忘了我们是怎么说的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接着那少女又用剑指着黑蝎子骂道:“无耻恶贼,你今日就算把我们全杀了也别想知道我们师傅所在!”。这名少女身穿紫衫,秀眉紧蹙,英气逼人正是云舒小弟子秦彤。方怡听到秦彤一顿猛喝,一下清醒了许多,为刚才自己的糊涂暗自悔恨。方怡怕血袍老祖伤到秦彤,忙叫道:“师妹,快到师姐身后来!”。秦彤却不为所动,怒目盯着黑蝎子。
黑蝎子眼看就要成功逼问出云舒的下落了,结果却被一个小丫头搅黄了。大怒之下,他一把将手中女孩甩了出去。女孩身体极速飞向石柱,秦彤眼疾手快,纵身向前中途拦断,将那少女救下。
黑蝎子斜睨了一眼秦彤,骂道:“不知死活!”。只见他双手生出一对黑色蝎钳。秦彤也愤怒到极点,不等对方出手,她已挺剑刺向黑蝎子。这一先发制人出乎了黑蝎子意料,自出道以来都是自己先下手为强,这一次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得了先机。
黑蝎子正暗自嘀咕,这丫头如此大胆,难道身怀雨花宫绝技?他双手斜插将秦彤剑光压住,想看看秦彤到底几斤几两。没想到自己刚一碰到剑光,便能感觉到一股刚劲的剑气传来。黑蝎子不敢大意,忙向后飞出数丈,暗想:“小小年纪,臂力如此霸道!”。他不知道秦彤出于愤怒,一出手就将全身真气聚于手臂,旨在取敌人性命,反而误以为秦彤真的身怀雨花宫绝学。
好在秦彤得云舒悉心指导,对雨花宫剑法精要了然于胸,于本门绝技飞雨剑更是见解独到。正是凭此她与黑蝎子对战三十余招而不漏半点破绽。不过她聚力于一处的打法虽然增加了招式的威力,但时间一长耐力自然不足。黑蝎子对此也多少有所察觉。
黑蝎子陡然转变战术,不再与秦彤纠缠。只见他转守为攻,且进招迅猛。此时秦彤本就有些气力不支。面对黑蝎子迅猛的进攻,秦彤一个立足不稳,被黑蝎子占了先机,将手中长剑击落。黑蝎子步步紧逼,化钳为掌。秦彤空手不是他的对手,只斗了几个回合便中了一掌。
紧接着秦彤被黑蝎子一掌击飞。还没等秦彤落地黑蝎子凌空一抓已将她提起推到旁边石柱上,右手掐住秦彤脖颈,恶狠狠道:“臭丫头,说云舒在哪?”。秦彤被憋得双眼布满血丝,只见她依旧怒目瞪着黑蝎子,咬牙道:“不知道!”
黑蝎子闻言大怒,一把将秦彤摔在地上。方怡、林子芮等雨花宫门人见黑蝎子出手如此重,都恨不能冲上前去与黑蝎子拼命,但她们清楚如果此时她们冲上去,黑蝎子第一个先杀了秦彤。因此只能一边痛斥黑蝎子心狠手辣,一边叫嚷着要黑蝎子冲自己来!
黑蝎子全然不顾她们说什么,只见他右手一扬,秦彤又被悬在半空。黑蝎子又问道:“云舒在哪?”秦彤看也不看黑蝎子一眼。黑蝎子咬牙道:“好!”只见他手上又生出黑色蝎钳,一把穿透秦彤左肩。只听得秦彤一声惨叫,这声音直震得山林回荡,山鸟纷飞。
方怡看着秦彤遭受如此大罪,再次失控,喊道:“不要再逼她了,我跟你们说!”
血袍老祖见方怡终于忍不住了,与黑蝎子相视一笑,道:“好,放了那丫头!”。正当二人侧耳倾听方怡说出云舒下落时,耳边却传来:“师姐,不~能~说~。你要说了,我,立刻,咬舌自尽”。这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异常坚定,说话之人正是秦彤。方怡见秦彤表情坚毅,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师妹小小年纪,尚有如此定力!方怡让林子芮扶着自己站起来,双眼通红地冲秦彤点了点头,道:“好,今日师姐就陪你一起死!”。说完对血袍老祖等人说:“你们有种就把我们全杀了!我师傅出关了,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秦彤斜眼看了一眼黑蝎子,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慌。秦彤知道他恐慌什么,只听她微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语气中夹杂着一种轻蔑。说完,秦彤闭上双眼。
正当众人看着血袍老祖和黑蝎子,看他们如何收场时,只听门外有人说道:“连一个小丫头都下得去手,真不要脸!”。声音刚传至殿内,黑蝎子只觉背后一阵刺骨凉风。于是便忙回顾身后,只见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向自己脸颊。黑蝎子急忙一手防御,一手出击。结果却让黑蝎子扑了个空,原来那人使了一个虚招,旨在救下秦彤。秦彤只觉有一条胳膊拦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提起来向前飞了一截。
秦彤虎口脱险,方怡等人喜极而涕。林子芮抱过秦彤,哭道:“好师妹,让你受苦了!”。秦彤吃力地抬眼望着救她的人,模模糊糊只见那人穿着青色衣衫,峻拔笔挺,想来应是一个年轻男子,喃喃说道:“师姐,我没事,谢,谢,”,一句话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方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似曾相识,勉强支撑着自己身体,抱拳道:“多谢公子出手,救下我小师妹!”。那男子回道:“怎么?方师姐也跟我客气起来了?”。方怡才恍然大悟,道:“雷师弟,真的是你!”。原来救秦彤的不是别人,正是雷疏啸。
雷疏啸看着雨花宫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道:“蜀山离雨花宫这么近,为何不派人求援!”。方怡自知师傅的言行着实伤害了同宗同门,哪还好意思请人家帮忙,只是推说血袍老祖等人忽然杀上山来,就算派人去也是来不及了。接着她反问雷布,道:“雷师弟怎知雨花宫蒙难?是明师伯派你来的吗?”
雷疏啸道:“我是听几个浑人说要来找雨花宫麻烦!特地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说完,雷布扫视了一下血袍老祖等人,而后盯着血袍老祖,道:“血袍,单挑呢?还是你跟那黑球一起上!”
血袍老祖右眼微微一眨,道:“雷疏啸,你小子别太狂!打你,我血袍还不用找帮手!”。说完血袍老祖身影一晃,已站在雷布对面不足一丈的地方。
血袍老祖红袍无风而起,袖间阴风鼓荡,双掌之间红色的氤氲越来越浓。只见他双足未动,身体已向雷布飞来。雷疏啸长剑出鞘,一道银光横扫过去。血袍老祖身体向后一仰躲过剑光。而他身后的几名魔族小兵和三名恶徒却没来得及躲闪被剑光拦腰截断。
血袍老祖出掌时快时慢,掌风所到之处便是一个血手影,还散发着一股腥臭之气。雷疏啸则剑光生芒在血袍老祖的两掌之间龙腾翻跃。双方越打越激烈,忽然血袍老祖化成一道红影飞出殿外,雷疏啸则鱼跃龙门飞身跟上。二人到了殿外,跃到半空。只见血袍老祖身后血云密布,雷疏啸四周则清气腾腾。只听血袍老祖猛喝一声,携数丈血云袭向雷疏啸。雷疏啸在空中挥舞长剑,引天雷离火盘绕剑身。清红二气交织在一起将二人掩盖。“叮叮哐哐”阵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空中,雷火在云雾中乍隐乍现,血红色的浓云闪出道道金光。突然,血云和清气都向回缩。渐渐地血袍老祖和雷疏啸现出真身。血云浓缩成一个紫红色的气团盘于血袍老祖胸前。雷疏啸剑身之上清气腾腾,那清气由清变白,由白变灰,最后形成一股蓝色气晕萦绕在剑身周围。血袍老祖一声猛喝,紫红色气团化成一道红色血蟒蹿向雷疏啸。
雷疏啸一剑刺出,剑光化成一条银龙飞出蓝色气晕与血蟒交战在一起。二人拼起了真气。血袍老祖真气雄厚,雷疏啸真气精纯刚猛,二人一时难较高下。
黑蝎子见血袍老祖和雷疏啸僵持在空中,阴恻恻一笑,只见他手中生出双钳,飞身攻向雷疏啸后背。方怡见状疾声喊道:“雷师弟小心背后!”。雷疏啸闻声,忙收剑旋身飞起。正要翻身劈向身后时,只听一声惨叫。黑蝎子已摔倒在地,一支蝎钳已断。
血蟒顺势压来,雷疏啸心下大急,忙收剑抵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霞光飞向血袍老祖。血袍老祖尚未看清来者是谁,只觉凉风袭面,定睛一看才发现迎面飞来无数点雨点。不对,是飞剑!是成千上万把飞剑,一个心惊,血袍老祖翻身落地。脚尖堪堪沾地,只觉一股掌风已到眼前,血袍老祖忙出掌相迎。四掌相对,血袍老祖只觉一股强大气流顺着双臂冲进自己的身体,如任由这股气流顺着手臂而来,定然被它肢解。大惊之下,血袍老祖慌忙撤掌,这一撤被对方击出数丈。这时风定云散,众人才看清一蓝衫女子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见她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容貌绝美却略显沧桑,一头银发更是冷艳三分。
雨花宫的人都被眼前这个白发女子给惊住了,接着都跪倒在地,此人正是她们日盼夜盼的师父云舒。方怡颔首抬眼,哽咽道:“师父,您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