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原本是在睡梦中的,可这后半夜里他也听到了那声嘶吼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而且邻里养的大狗更是叫唤个不停,整一晚没完没了叫唤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下来。 他就住在古玩店的楼上,和阿华一同守着店里的这些老古董,只不过阿华是住在一楼的后院里。周家二老和周棠棠早就住在市区里,几年前他们买了套大房子,基本上就周末会到南后街这里看周诚一两眼。自从周诚接管了家里的古玩店之后,二老就清闲了许多,基本是四处转悠着,要么就是偶尔跟小区楼下的阿伯下下棋或者打打牌,打发一下时光,要么就是跟圈子里的一些人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天夜里周诚睡的很不安稳,左不过是被这噪音吵得心烦,半夜又犯了相思病,心里头老是惦记着黎杨的消息。他索性打开手机,想看看黎杨到底是否回了消息,结果依旧是让他失望,发出去的留言就像是石沉大海,任他再怎么说,对方的头像永远是灰色的。 黎杨是在逃避他吗?周诚自己也不确定。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天会亮得这么快,没几分钟,楼下就传来了阿华活动的声音,周诚顿时没了要继续休息的念头,睡眼朦胧,洗漱了一番,就下楼给大皇喂食。 大皇还在垫子上蜷缩成一团,周诚倒了点牛奶在瓷碗里,放在它的面前,这小家伙的鼻子可灵了,粉红色的小肉鼻嗅了嗅,动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这一俏皮的动作倒是减少了周诚昨夜里被吵的睡不着的烦闷感。 周诚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起身,准备去买早餐给自己和阿华吃。 店里面的墙壁上,电视机正播放着早间新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响彻整间屋子,给店里面带来了一丝生气。阿华正忙着用鸡毛掸子扫灰尘,周诚正要出门的时候,被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那则新闻给吸引住目光。 阿华见周诚停下了脚步,抬头驻足观望,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走过来看电视机里播放的内容,讲的是昨晚动车站发生的诡异事件。 “大早上的就放这么渗人的新闻,小周爷,你说这是不是鬼月结束之后,阳间的鬼魂没走干净,留下来祸害人啊?你看这一群人死的真是惨啊!”阿华忍不住环抱着双臂,看了一眼这新闻,全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说什么,这世间哪有这么多鬼怪,大早上就不说这么压抑的话题了,我去买早餐,你先打点着吧,我去去就来。”周诚皱着眉头说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大皇嗷嗷地叫唤了一声,又接着打起了瞌睡。周诚见状,起了个坏心眼,就地抱起大皇放在怀中,直接走了出门。 大皇原本睡的好好的,感觉自己突然被人悬空抱起,睁开眼一看是周诚,竟厚脸皮地找了个姿势继续睡下去。 周诚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走出店门口,出门左拐,往南后街的深巷走去。 这条老街总长一公里,两边沿街设立的都是老字号旧铺,中间统一青石板铺路而成。这一出门,周诚就闻到了浓浓的蒸肉包子的香味。大皇原本睡的正香,现在倒好,竟不自觉地被这香味勾了魂,居然从周诚的怀里直接跳了出来,落在肉包子的店铺门前,嗷嗷直叫,惹得店铺老板娘乐呵呵直笑。 “张婶,来五个肉包子,再来三杯豆浆,两根油条,打包带走。” “是阿诚你啊,来带大皇买早餐啦,这猫真是可爱。”张婶说着就已经把早点收拾妥当,交到周诚手中。 既然买好东西,周诚当然就掉头往回走,可这厢还没迈出几步,他就被肉包铺子的斜对面一家老字号烧饼铺子给吸引住目光。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大多数铺子都应该是要开门了,现在都八点多了,可这家烧饼铺子还是紧紧地闭着大门,一派死气沉沉,跟左邻右舍相比,真的是很不协调。 虽然离了不过几米的距离,可周诚依稀能感觉到前方传来了阵阵凉意,寒从脚底渐渐升起,没来由地,他打了个冷颤,刚想上前看个由头,可是脚边的大皇咬住了他的裤腿,他整个人硬生生地被一只猫拽住,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周诚不免心存疑惑,大皇平日里很少会这么对他。他忙不经儿问起张婶:“婶儿啊,对面这家烧饼店怎么这个点儿还不开门啊?我记得他们家生意可是很好的呀。” 张婶和蔼的面容顿时变了脸色,神秘兮兮地环顾了四周,小声地冲周诚说:“可不是,明明生意好的很,可这夫妻俩也不知怎么的,愣是把店门给关了。要说起这事儿啊,还得从十天前说起,差不多就是你回来的那段时间,他们家就开始越来越奇怪,老说自家小孩儿撞了鬼,现在更是绝了,连两个大人也弄得神经大条起来。” 周诚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世上哪儿会有鬼,婶儿,你可别乱说。” “你们年轻人不懂,这阴间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趁周诚临走前,张婶一个劲儿地说了几句,逼得他只能呵呵笑了几句,就撒腿跑了。 大皇屁颠屁颠地跟着周诚的后头小跑,等他快到店门口时,他停在了海棠花坛边上,忍不住往不远处的老槐树望去。 张婶刚才那番话一直缠绕在周诚的心头,如今又看向老槐,明明跟之前长得没差,可他就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老槐变了一样,他心里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瞧我自己,一定是被张婶的话给影响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周诚摇了摇头,走进店门,召唤阿华出来一起吃早餐。 而在不远处的老槐树,开始摇摆起树枝,树叶莎莎作响,叶子片片坠落在地上。 黎杨就在老槐树的树干内,她一直清醒着,冷眼看着过往的行人与车辆。老槐树于她而言,就像是一堵透明的墙,活生生地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而外面的活人同样也看不见她的存在。在路人的眼里,这里依旧只是一棵普通的老槐树,跟以往没什么差别。 而就在刚才,黎杨分明看见了周诚的身影!她看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认错的可能。照片上的周诚与真人相比,显然是真人多了点生气,更加地耐看。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黎杨终于找到了周诚的踪迹,可是此时的她却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硬生生地囚.禁于此,心上人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古玩店里,可她就是不能上前与他相认。 “为什么我要被困于此!”黎杨忍不住咆哮出声,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是想质问这棵老槐树,究竟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她拼了命地拍打着周围这堵透明的墙,可是任她怎么做也无济于事,老槐树顶多是摇晃着树枝,掉着叶子,仅此而已。 这里,没人会看得见她,更不可能会听到她在说什么,这世上就悲哀的事莫不于此。 周诚回到店里之后,许是刚才张婶的话还意犹未尽,他整个人的思绪都有点轻飘飘了,这厢刚把早点放下,阿华走近接过早点,自觉给大皇拿了一份后,自顾自地开啃起来。 阿华正吃地香甜,见周诚一副出神的模样,忍不住问到:“怎么了小周爷?出啥事了,看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跟我说说呗。” 周诚被阿华的声音拉回了神,他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我总觉得黎杨这么长时间不回我消息,肯定是出了事儿,我挺担心她的。” “哎,你说这事儿啊,我也觉得挺蹊跷的,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呗?” “……”周诚也想打啊,可是上次跟黎杨通话的时候貌似被她的家长抓了个正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再也不知道了。 半晌,他寻思着,琢磨了这事的可能性,摸了摸下巴回了句:“行,我中午再打吧,现在她也不知道她方不方便。” 好不容易一个上午晃悠着过去了,幸好今天店里也啥客人,整一个清闲。中午,周诚在阿华殷勤的目光下,终于鼓起了勇气,给黎杨拨通了电话。 电话里头的“嘟嘟”声响了很久,而周诚的心也被这声响影响,紧绷成一根弦,无时不刻不在紧张着。 过了许久,电话那端还是没人接听,时间久到周诚自己都快要放弃了,以为黎杨依旧是不接自己电话,没想到在最后一秒,那一头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头的那个声音跟黎杨的很像,只是多了一点沧桑感,周诚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本人,于是小声地试探了一句。 那头很快就回了一句:“我是黎杨的妈妈。” 周诚当时就懵了,敢情他现在自个儿撞在木仓口上了? “咳咳,我……”周诚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以此掩饰尴尬,半天他才敢回一句:“伯母你好。” “你叫周诚是吧。”女人很肯定地说道,也不带半点疑问的语气。 “我是。” “为什么要打我女儿的电话?” 周诚一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为什么要打黎杨的电话,不就是因为他想黎杨了嘛!他这回正了正语气,很肯定地回答:“伯母,我跟黎杨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所以才冒昧打来电话,只是我没想到来接电话的人竟然是伯母您,还请麻烦您让她接一下电话,我有事找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周诚额头细汗都冒了出来,他觉得这世界都快被沉默掩埋,自己就好像是被人故意晾在了一旁。幸好那头又有声音传来,结果听到的是一句更加让他奔溃的消息。 “我女儿已经死了,就在七夕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