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萌并没有真正看见虞淼淼说的那可怕一幕,但好朋友的恐惧真实又深刻,她光是手臂抱着对方,就能靠对方瑟瑟抖动的身体明白对方有多害怕。
虞淼淼并不敢将自己那一晚的真实经历完整复述给他人,她知道自己说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信,没准还会被当做精神病。但寝室里的女孩那一晚后半夜都陪着她,学生时代似乎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不能对着老师家长完完整整的说明白,却在几番迟疑之后,最终能够与亲近的同学朋友说。
“其他人没有我知道的全,淼淼告诉她们的只有一部分,她把最多的细节都只说给了我。”余萌说到这里时,声音带上了不可避免的低落。
能看出来,余萌主动找上盛珣,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因为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心里,擅自把发生在朋友身上的事说给另一个人,还把朋友只分享给了自己的秘密复述给另一人,并且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忙,对方听完后又会不会觉得她们是在犯臆想症也都完全未知,这对于朋友来说似乎就是一种背叛。
可余萌真的又太担心虞淼淼了。
她看不下去自己的朋友越来越惶惶不可终日。那一天在地铁上收到来自盛珣几人的帮忙之后,她好像从那天起,就被激励得也萌发出了一种想要做保护者,想要勇敢,不想再软弱畏缩的强烈意识。
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到朋友,保护虞淼淼,所以当办公室里的老师七嘴八舌说起“校园传说终结者”,“什么怪事到了他这里都变成没事”时,老师们是将盛珣的事迹当做趣事来说,拿他打趣,这一番闲聊隔着大半个办公室的距离零星传进余萌耳里,她一边继续陪着虞淼淼听班主任谈话,心里分神想的却是——
哪怕是只有一点可能很好,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她稍后一定要去找一下这位学长,请他来听一听发生在虞淼淼身上的事情。
这位闲谈中神通广大的“盛珣”竟然就是地铁上帮过自己的人,这在余萌看来便不单是巧,她对盛珣有着上次事件的好感加成,还本能的又对对方多了几分信任。
还好盛珣确实也值得信任。
盛珣在走廊上被突然拦住,对于余萌的“截人”行为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他耐心在小花园里听完了余萌口中迥异于老师的事情版本,也没在听完后露出怀疑或否定神情,只就其中的细节进行追问。
当一个人正面临着一桩棘手又诡谲的事件时,如果身边的人是非常镇定,姿态冷静又沉稳,那么这种沉稳感似乎就有着传递作用,能够把原本惶惶不安的人也多少变得平静。
盛珣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能传递可靠感的人。
他问过余萌关于虞淼淼那晚究竟看见了什么的细节,余萌在说起倒着的脸时都打了个哆嗦,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无数想象出来的可怕场景。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盛珣脸上,想看学长对这个答复的反应。
——盛学长却只是皱了下眉头。
他好像是在若有所思,脸上没露出任何恐惧的表情。
“学长。”余萌不禁又叫了盛珣一声,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说,“你不会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可怕吗?”
盛珣眉心只有片刻的拧起,在余萌叫他时就已经又松开。
他看小姑娘一眼,却是笑了一下:“你不是也很害怕,却还是坚定的想要当同学的保护者,在努力帮她寻找解决途径。”
余萌就被这回复说得一愣。
的确余萌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也是一边抵抗着自己对于怪事的恐惧,一边还是想要帮助虞淼淼。
不过自己顶着害怕去帮助自己的姐妹,和撺掇另一个害怕的人来帮忙到底是不同的,余萌是个很实诚的小姑娘,她很快又冲盛珣露出迟疑表情,犹豫着说:“学长,如果你真的也害怕的话,那要不……要不算了吧。”
盛珣之前是被小姑娘之间的友情真挚有些触动,忍不住就为余萌的勇敢而不自知微笑。
这会再听对方的实诚发言,他就是直接失笑。
“我只是举这么一个例子做类比。”盛珣不得不为自己正名,“我真的不怕。”
余萌从迟疑变成了半信半疑。
盛珣想起宋老师她们提到的儿歌,他注意到,在余萌讲述的这个故事版本里,儿歌泥娃娃似乎是没有出现。
“儿歌是在怪事第二次发生时才有的。”余萌在听到盛珣的询问后解释说,“第一次淼淼身上发生怪事时,她只看到了那张脸,然后在她的尖叫将大家都吵醒后,那个东西似乎就消失了。那之后一连两三天也都没再发生怪事,淼淼中途还回家过了个周末。”
但就是在虞淼淼自己都快要认为,她可能只是这次周考之前太紧张了,半夜梦魇做了个过于真实的清醒梦,其实那天晚上的恐怖情景都是她想象出来的时候。
那个周日的晚上,大家刚刚过完周末返校,她带着一点不安躺在自己的下铺床位上,却是又在半夜醒来,并且还听见了儿歌。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
那是一道像是属于小孩子的声音,男女莫辨又脆亮。
它就那么突兀的响起在深更半夜里,唱着一支旋律特别的小调童谣。
它是从寝室门外的走廊上一路唱了过来,最终停在了虞淼淼的寝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