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的编撰通常讲究旋律简单,歌词朗朗上口,有心者还会往里面穿插具有良性引导作用的常识道理,将儿歌作为一种帮学龄儿童更好建立认知的辅助工具。
盛珣早过了会听儿歌的年纪,《泥娃娃》也不算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儿歌,远没有《丢手绢》、《小燕子》之流的传唱度广。
照理说,他不该对这么一首冷门童谣印象深刻。
可《泥娃娃》又不同于一般儿歌。
《泥娃娃》的编曲采用了儿歌里很少会被选用的小调,如果光听旋律不看词,它更像是一首带有上个世纪时代特色的小调民谣,像父母那辈听的怀旧金曲里会突然出现的那种曲子,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忧愁曲韵。
盛珣就是因为这份特殊,才一听到对面那桌的年轻老师说起歌名,忽然就记起来他也是听过这首歌的,甚至还能回忆起里面主旋律的调。
他同时还想起了刚才在矮楼那边看见的那个倒掉的娃娃,直觉两者之间存在关联。
而他的班主任还在继续说:“……别管是什么样的歌,想想看,就算是换成别的活泼可爱的曲子,可你幻听出现在半夜三更,在精神本来已经高度紧张的前提下,这时候就是听见放好日子和恭喜发财,那对于人也是一种刺激,会把人吓个不轻。”
桌对面的年轻老师联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半夜”这个时间点配上喜庆歌曲也确实可怕,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点头道:“说得也是,我想一想就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
这位鸡皮疙瘩随时准备起立的年轻老师看起来不比盛珣大太多,应当是最近两年才入职的新老师。
她抱着自己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揉搓了一小会,又往角落那边未完的谈话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把嗓音压得更低,说悄悄话似的又朝盛珣班主任这头凑过来:“哎宋老师,你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女生宿舍那边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盛珣的班主任姓宋,在教学上是能令学生“闻名色变”的那类老师,性格也爽利果敢,平常点评起人来犀利又精准。
听见自己带的年轻后辈这么问,她第一反应却不是立即驳斥回去,让年轻老师尽量时刻记得她们是带理化的,要多尊重科学。
她只一把拉过不知道在走什么神的盛珣,把自己这位学生往前推,说:“来,快认识一下我带过的最传奇的学生之一,盛珣。”
盛珣猝不及防被拉,迎接包括年轻老师在内邻近几名教师的注目。
年轻老师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话题一下就跳转到了盛珣身上,不过宋老师曾带过的这位学生真的英俊出挑,就算宋老师不主动介绍,她也会本着“颜控”的原则多看几眼。
见宋老师主动介绍,她一面好奇,一面在盛珣看过来时条件反射笑笑。
就听宋老师拍着盛珣的手臂,继续郑重其事地引见道:“我们这位盛同学,当年在学校里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校园传说终结者’,这称号广为流传到全年级组的老师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不管是什么样诡谲奇异的传闻,到了他这里都能不攻自破,所有据传有怪事发生的地方,经他去检验一趟后都证明一切正常。”
在宋老师的介绍中,盛珣不仅就是一个校园传说终结者,还是一个堪称教科书模范的科学唯物主义接班人。
宋老师在拿他当实例劝年轻老师少关心乱七八糟的校园传闻,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说着说着,手上又稍微增大力道地拍了盛珣一下,问他:“你刚才在走什么神?”宋老师狐疑的目光扫过来,“不会又是被这种事给吸引了注意,想要去看看吧?”
女教师还低声警告似的提醒:“那可是女生寝室。”
盛珣:“……我还什么都没说,老师。”
什么都还没说的盛珣只能冲老师报以无奈微笑。
他才被夸成了“唯物主义接班人”,刚刚实际上却没走神,而是在很不“科学唯物主义”的看着办公室里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对象。
他在看小秋。
在自己的世界观已然刷新重组,并还已经自然接受了与鬼同行的现实的前提下,盛珣再听到当年的旧事迹被提起,听老师把偌大一个正气凛然不信邪的帽子盖在自己头顶,便真的心情复杂。
甚至复杂出了两分心虚。
盛珣在回学校前联络老师,说的是近期凑巧联系上了老同学,所以想要趁周末回学校里来看看。
实际上他是想带小秋回中学母校来看看,希望在这里能够找到更多关于对方过去的线索。
曾经的“校园传说终结者”如今带着一个货真价实的“传说”回来逛学校,在宋老师向其他同事科普自己丰功伟绩时真有个鬼就站在一旁默默旁观。
这种宛如隐形打脸的体验十分酸爽,偏偏又还因为它过于“隐形”,所以暂时,也就只有盛珣这个当事人能领会个中滋味。
酸爽感觉无从分享,盛珣只能孤独消化。
他表面上仍然四平八稳,还能在其他老师开始围绕着他闲聊打趣时插入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