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虽然污秽入体,可他一来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二来,他身上的印都淡到就剩浅浅一层,也没法靠他去反追踪鬼。
至于那给老罗下了印的鬼姓什么,叫什么,是猴年马月出生又生辰八字多少,就完全是一个未解之谜。
这也就是褚室一开始踯躅地说会“有一点困难”的原因。
然而就在线索好像完全断绝的时候,盛珣忽然说:“还有个地方,那里可能有线索。”
等老罗和褚室被盛珣带到地方,老罗就愕然发现,他们到了他那一晚看见红影的那个路灯。
盛珣没有让自己太靠近路灯,避免又发生褚室说的他亲自毁灭线索的惨剧,只隔空示意了下位置:“老罗那天在这里也不对劲过一回,说看见了东西,我过去检查灯柱的时候,注意到他好像对那一块涂红的地方有很大反应。”
老罗自己都快要把这一茬给忘了,没想到盛珣对于细节记得这么清晰。
也得亏盛珣对细节记得清晰。
褚室小心靠近路灯,戴着一双看不出材质的手套在上面摸了摸,轻而易举从灯柱上剥离下来一块红色。
夜幕深沉,校园路灯光线偏黄。
在那昏黄光线照射下,那剥落的红颜料呈现出一种发黑的褐红色调。
像脱落的血痂。
“这上面有秽气。”褚室很快说,声调里带着没白费功夫的放松。
老罗在一旁小声念叨:“我就说这里有问题——虽然我不记得,但我上次在这儿被吓不是毫无道理。”
老罗后面的那半句话,是在盛珣扭头看了他一眼后连忙追加的,唯恐盛珣说他马后炮。
但实际上,盛珣看他,只是想问他有没有注意颜料被剥离后,下面露出的字。
“那下面是不是一个名字?”盛珣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陶?”
褚室之前光顾着注意收集剥落下来的红色物,也一时忘了关注底下是不是还有什么。
他一听,连忙又用戴着手套地仔细摸索那一片区域,及至将所有的红色都剥落,就露出了底下被遮挡的文字全貌。
那的确是一个名字,还应当是个女生的名字,写着——【陶盈】。
把“陶盈”和后面的“我爱你”连在一起看,便会发觉写下这行字的人,本身字应当是写得不太好,字体是那种粗大歪扭的“孩儿体”,好像从没有认真练过字。
盛珣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陶盈这个名字,一时又想不起来。
正思索着,另一头,褚室不知道怎么操作了一下,剥离下来的“秽物”就已经和他的小罗盘组装到了一起。
褚室轻微吞咽了一口:“好,好了。”他声音都弱了几分,“我们要现在就出发吗?”
而在有人回答褚室之前,罗盘就像做抢答似的。
它倏地转动,指针已经有所指向。
“我去看看。”短暂的静默之后,是盛珣先开了口,他声音依旧沉着。
老罗一听盛珣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他抹了一把脸,跺跺自己有点发软的脚,硬是让小腿肌肉又将人撑住了,摇着头说:“哎,什么话,说走就走一起去,就算你有护体金光,也不能就立马把事都推给你啊。”
盛珣就为老罗的话笑了一下。
褚室像受他们的交谈打气似的,这个理论上对玄学鬼神懂得最多的学弟方才有点发虚,好像是其实也有点怕鬼,但这会就也又平静下来。
他捧好自己的小罗盘:“那我们出发?”
“走。”盛珣说。
三人受着罗盘的指引,很快披星戴月的在夜色里穿行。
这期间,盛珣还问过褚室,假如他这种身上既没有印,天生也看不见鬼怪的人想要能看见鬼,有没有什么办法。
褚室想了想,就暂时停下来,从他一直背着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香囊一样的物品,将它从密封袋中取出来,递给盛珣,示意盛珣塞进衣服口袋。
“那里面是绕过的生犀粉。”褚室告诉盛珣说,“你带着它,在犀香的效果消退之前,都能以犀香为引,看见平日里看不见的东西。”
老罗便对褚室给的小香囊展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但很快,当罗盘一路将三人从宿舍区引着出了学校西门,继而带着他们往旁边的香樟庭小区走,老罗对于褚室书包里的宝贝就好奇不动了。
他心惊胆战看了看罗盘指示的方位,又转头看盛珣,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头浮起来——
那东西总不会是害他没害成,却被盛珣给无意间打伤了,于是就干脆转移目标,想要潜伏去盛珣家报复盛珣吧?!
老罗被自己的猜想弄得脸色不太好,盛珣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先继续走过去看看再说。
然而最终,他们就真的一直走到了盛珣住的房子楼下,并又在罗盘的指引下走上楼梯,站在了盛珣家门口。
罗盘指针直指盛珣家门。
门前白色的感应灯照射下,老罗和褚室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他们几乎屏息凝神看着盛珣,就见盛珣只是皱起了眉头,却还是伸手摸向裤子口袋,掏出了钥匙,一副准备开门的架势。
“等等等等!”褚室手忙脚乱拉住盛珣,他已经看出这位隐形大佬是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型性格了,对方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但保险起见,褚室这一刻就像个动作快捷的玄术界哆啦A梦。
他飞快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把小道具,给老罗和盛珣一人分发上两个,直到确定自己没有队友是“裸装”上阵,就才默默后退了两步,示意盛珣这会可以开门。
盛珣也说不上他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好像的确对门后有可能出现的任何情景都毫无畏惧。
就是仗着这股仿佛天生的无畏,钥匙探入锁孔,轻微的“咔哒”转动声后,家门被盛珣打开。
迎接他的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一种情形,他家沉寂在关着灯的暗色里,被夜色所笼罩,看上去一如往常的安静又平静。
盛珣对着这一室昏暗注视了片刻,没看出任何不同寻常,随手将门口的开关打开。
就是在光线“啪”一声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为环境的明暗变化稍稍眯了下眼。
“你今天回来的有一点晚。”
盛珣忽然听见有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