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凯琛回来的比往常早了一些。 这一下午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些邪门的说法,但今天却莫名地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沈姑娘呢?”进了府门,顾凯琛将大衣交到张叔手里,随口问道。 “在书房呢。白先生也在。” 顾凯琛顿住脚步,一转身,朝书房走去。 白先生原名白邵宁,他父亲早年做绸缎生意攒了一些家底,正好前几年又赶上国内兴起了留洋热潮,白父便也将他送到了国外留学。 这几年洋货的进入对传统生意的冲击很大,白家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白父原本想着将儿子招回国来帮他料理生意,再怎么说儿子也是留过洋的,定能帮上大忙。 可谁料想白邵宁却对做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知道他都学了些什么思想,满脑子只想着凭自己一腔热血与那些封建思想做斗争。回国后,竟风风火火地与一帮激进青年投身进了救国事业。 白父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家。 失去了经济来源,白邵宁只能私下里去教一些贵族家的子弟学习英文,从而解决温饱问题。 沈曼月是他教的第四个学生,他刚来的时候,其实是对沈曼月有一些偏见的。毕竟一个姑娘家,无名无分地在督军府里待着,听起来作风就不太好。想学英文,肯定也是一时跟风而已。 可是接触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误会了沈曼月。她很好学,也肯用功,比他先前教的那几个所谓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要上进知理的多。 白邵宁此刻正端着书本给云凰纠正发音,见云凰一点就通,他暖暖一笑,用赞许地目光看着她,“沈小姐的资质很好,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沈小姐就可以出师了。” 得了夸奖,云凰抬头朝他甜甜一笑,道:“先生过奖了。是先生教的好。” 两个月,似乎长了点儿。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耗费。 白邵宁看着女孩儿灿若桃花的笑脸,怔了一下。 眼前的女孩儿就像是开在池塘里的莲花,纯洁,雅静。偶尔一笑,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肮脏之事都关在了门外,只剩下一片明净。 白邵宁脸上附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目光闪躲着将头偏了过头,借着将书本放在书桌上的举动,掩饰掉了那一瞬的紧张,“还是沈小姐自己肯用功,才能进步的这么快。” 云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端起桌上的茶杯,双手捧着递给他,一副天真模样,“先生喝茶。” 白邵宁慌忙伸手去接,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了云凰的手。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踢开,白邵宁还没接稳茶杯,就被这一声响惊了一跳,茶杯掉在了书桌上,茶水溅湿了书本。 “今天的课先上到这儿,先生早些回去吧。”顾凯琛阴沉着脸进来,冷冷出声赶人。 白邵宁弯着身子,一边慌忙将书本捞起来拉着自己的衣角擦掉水渍,一边不太会看脸色的回道:“今天的课还没有讲完,我不着急回去,等我……” “……”顾凯琛压着怒火,差点骂娘。 可是对待读书人,他还是多了一分耐性。他板着一张脸,朝门外喊道:“张叔,安排车送白先生回家。” 白邵宁这才终于感受到一股寒气,愣楞地看着顾凯琛,又看看云凰,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得罪了这位督军,半天才道:“那……好吧。我先告辞了。” 云凰转过身,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白邵宁离开,脸上有些不高兴。 晚饭的时候,云凰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顾凯琛坐在她对面,难得的没在饭桌上沉默,“我今天赶白先生走,你生气了?” 云凰低着头不说话,半天才小声道:“督军为什么要那样对白先生?” “你很喜欢他?”顾凯琛放下碗筷,双手搁在桌面上,锁着眉头看她。 云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白先生人很好,学问也好。而且他父亲是经商的,他偶尔会给我讲一些他父亲的事,我也能学到一些经验。” 顾凯琛脸沉了沉,道:“想要学习经验,光听有什么用。你要是那么着急学,我过几天安排你到商行去实习。” 听他这样说,云凰脸上瞬时现出喜色,抬起头看他,眸中一亮,“真的?” “当然。”顾凯琛一挑眉,见她总算是露了笑脸,继续道:“那个商行是我的一个英国朋友开的,我会跟他提前打好招呼,你过去之后,想学什么,让他派人教你。” 云凰一点头,灿烂一笑道:“好,谢谢督军。督军真好。” 顾凯琛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云凰坐直了身子,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认真的听他接下来的话。 “以后不许再那样对白先生笑,更不许他碰你的手。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靠的那么近,我就辞了他。” 云凰哑然,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 “好。我以后会注意的。”云凰爽快答应道。 见她答应,顾凯琛心满意足地继续拿起了筷子,道:“可以吃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