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将棋子收拾好,合上棋盒盖子,才否认:“先帝儿女众多,打从心底宠爱的孩子,只有过世多年王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其他的儿子,不过是为三皇子登基前的垫脚石。” 这个结果让金枝始料未及,怪不得侯府会把全部身家押在三皇子身上,想来也是先帝授意的吧?好奇侯府当年的押宝对象,随口问了句:“三皇子很优秀?” 他看了金枝一眼,半晌,实话实说:“与为夫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然谈不上特别优秀,就是有个十分受宠的娘,还有娘家不俗的势力而已。” ......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从卫祈轩的嘴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他在外虽然手握重权,毕竟还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总是严谨不落下丝毫把柄,如今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乃是句句真心实意,没有丝毫藏着的意思,说金枝心底没有一丝感觉,那是假的。 她瞅着卫祈轩清澈的眸子里一派正色,仿佛在言,三皇子自身实力太弱,多的是成年皇子想在背后捅刀子,他不过先下手为强,在诸多皇子还未下定决心又羽翼丰满时,做了回乱臣贼子。 他又回到正题继续道:“姐姐进宫时,宫里的娘娘早已根基稳固,先帝纳的小白花实在太多,自然没有娘娘得空去为难姐姐,早几年姐姐进宫的日子倒也不算难熬。直到我慢慢长大成人,可以为姐姐出谋划策,姐姐终于在入宫五年后,得以诞下当今皇上。” 听到这里,金枝算是明白了,太后在深宫里,谈不上足智多谋,自然争不过膝下有皇子女的诸宫娘娘,默默无闻的日子熬到卫祈轩成为她的谋臣,才在宫里开始步步高升:“太后不是应该很依赖你吗?毕竟皇帝登基,你确实是最大的功臣。” 卫祈轩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端起茶杯刮了刮茶叶沫子,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功臣,历朝历代陪同皇帝登基的肱骨大臣,得以善终的数一数手指头,还是点的清楚的。” 金枝被这句话噎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所以,即便是亲姐弟,在太后亲生儿子的皇位面前,位高权重的亲弟弟,也是碍眼将要除去的对象,唯有叹了口气:“是太后忌惮你了吧。” 他的神色淡淡,不喜不怒陈述:“姐姐的性子,我太了解了,贪恋权势,又智计不足,容易受人挑唆。终于爬到太后的位置,不想着先同心协力排除异己,倒害怕起大权旁落。” 金枝想了想他的处境,心底一沉,亦觉得甚是堪忧:“朝外有宁王虎视眈眈,前朝有保皇党与三皇子旧部,后宫又与太后离心,你想过要如何应对了吗?” “分析的倒是不错,有几分眼力。”他笑着点评。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金枝看着莫名地心安,卫祈轩的睿智,她是知道的,实在不知何事能够难倒他,开口猜测:“前朝后宫尚是眼皮子底下的事,你是怕朝外的宁王狗急跳墙勾结邻国集结叛军动摇国本吧?” 他刮了下金枝鼻子,笑眯眯地说:“孺子可教,不错不错,这会晓得为夫为何前往宛城收拾宁王了?” 金枝看了眼船舱外灰蒙蒙的夜色,远方江涛怒浪发出的咆哮声,让她心底觉得不安,太后与宁王勾结,如今择了水陆,难道登船后就下不了毒手?金枝以为,未必,既然路线已经暴露,遇袭就是迟早的事,冲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眨了眨眼睛问着:“不是奴家怀疑夫君手下侍卫们的个人能力,而是船上这点人手,拦得下宁王的阻击?” 他一脸忧愁,仰天长叹,神情凛然:“唉,夫人看出来了,实不相瞒,为夫也觉得船上这点人手拦不下宁王派来的杀手。” 金枝懵逼,心情顿时怒吼:“我咧个去!什么情况!” 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胸口,每一下掌心均落在软绵绵的山峰,嘴里念叨着安抚的话语:“夫人莫怕,有为夫在,不怕,不怕。” 金枝将山峰上的爪子一把拍掉,大怒:“你手不老实!” 他上下瞅了眼金枝,绷着脸一本正经:“夫人的心跳加速,想必是担心刺客问题,无事,为夫会贴身保护夫人的人身安全,不会让刺客有机会近身。” 金枝哼了一声,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船上人手不够,杀手又随时抵达,想来也是他故意示弱为之,可是,他为了什么? 他笑了起来:“想什么呢?” 金枝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诩聪明绝顶,奴家心底想些什么,夫君还不晓得?” 他站起身来,走到金枝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夫人害怕,为夫这不是来了。” 金枝生怕他的花花肠子要做坏事,慌忙挣扎了下:“你......难道你将我抱起来,我就不害怕了?” 他十分自然道:“上了为夫这条船,恐怕夫人这一路上都要经历大风大浪,夫人这心理上的害怕,还是可以在不断磨练中提升心理素质的。” 金枝嘀咕:“贼船。” 他心情愉悦:“干大事的自然要承担风险,想成为人上人的夫人,势必要陪着为夫一起历险,才能同为夫一起登向一个新的高度。” 金枝狡辩:“可我现在是孕妇,你还指望孕妇能有多大承受能力。” 他将金枝放在床上,手指撩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夫可是十分看好夫人。况且夫人生完这一胎,还要接着生下一胎,难道夫人挺着肚子就一直躲起来?那也太不现实了。” ...... 生完一胎再下一胎,金枝愕然:“我又不是母猪,哪会那么能生。” 他哑然失笑,指尖戳了下金枝的额头:“说什么呢,昌平太长公主膝下六个孩子,你该作为榜样才对。” 金枝嘴巴抽抽:“你不会想让我也生到不能再生......” 他点头:“为夫的后院只养了夫人这一朵娇滴滴的小白花,奈何家族兴起,靠的是繁衍子嗣,多子多福才能撑起家族未来的兴衰,夫人也不想将来后嗣们靠着祖上的庇佑勉强苟延馋喘吧?” 他虽然是嬉笑着谈论起子嗣的事,金枝却意识到,古人为何要不断生孩子,家族人口多,姻亲自然多起来,就拿昌平太长公主膝下六个子女来说,三子虽闲赋在家,三女嫁的男人却是极为厉害的,侯府若是出了点事,三女如何置身事外?这也间接保证了侯府的兴衰。 金枝压力山大:“若是我膝下子女确实不多,你将如何?” 他嘿嘿一笑,极具风骚妩媚:“那为夫就有借口日日爬上夫人的身子。” ...... 无耻! 金枝被他在床上骚扰了三日后,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迎来了第一波刺客。 那一夜,船顺流而下,正穿越一线天时,风里夹杂着戾气,峭壁上百鸟惊飞,几十道人影滑着绳索顺势飞落甲板,一线天中传来咆哮声。 金枝缩在卫祈轩的怀里,不敢动弹,胆子再大,依旧没见过这等血腥的阵仗,刚听见有敌来袭,心理就觉得凉飕飕。 卫祈轩落在金枝后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很快就结束了。” 性命攸关,等待显得格外的漫长,金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船上的侍卫并不多,落在甲板上的刺客嘶吼着“杀”字,可谓振聋发聩,轻声问着:“死守没有问题吧?宝珠银珠可还安全?” 卫祈轩安抚道:“宁王想在必经之路一线天劫杀我们,为夫岂会没有料到他的伏击,附近早已安排好人马,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金枝“啊?”了一声,愕然地抬头看着他。 卫祈轩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为夫怎会拿夫人的安危来做赌注,出行前为夫仔细思量过,赶马前往宛城,舟车劳顿,夫人得不到休息,还劳师动众不说,随行的人手多了,难免被宁王安排进细作,敌在暗总归不安全。反倒乘船看似危机四伏,船上侍卫都是为夫精挑细选的人,唯一防范的只有外围刺杀,只是水陆岂会那么容易行刺?可以动手的地点为夫早已观察地势安排好人手掌控,只等着宁王派来的人跳进圈套。” 金枝噎了一下,回道:“你也不怕作饵出点意外?到时候这条船可就相当于是个孤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卫祈轩含笑道:“为夫作饵才够吸引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马,若是放个替身,总是多少会走漏风声,那就白白浪费了一次反伏击的机会。这一线天的两边峭壁上埋伏了弓箭手,宁王派来的刺客,估计这会要被当作小鸟射杀了。” ...... 金枝以为她将卫祈轩看的清楚明白了,奈何他的智计总是让她一次次惊叹,暗处的伏击都能让他利用歼敌,这样的对手,宁王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等了约莫两刻钟,舱外的厮杀声已渐尾声,舱门外传来一声男音:“回禀主子,敌人已全数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