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老爷沉默了半晌后道,“殿下占京城,我们见不到陛下的面,就可以说一切都是宣王所为,殿下是储君,占了大义,宣王若是服罪,就让他送陛下回京,宣王若是不服罪,就是他谋害陛下,意图造反。”
太子的步子慢慢缓了下来,“舅父可能联系上京郊大营和五城兵马司?”
周大老爷脸色带喜,“殿下放心,京郊大营副统领是臣的亲家,五城兵马司臣也有信心拿下一半。现在的问题是,京城里的两万御林军在两位副统领手里,殿下不要忘了,陆家可是宣王的母家。”
太子眯了眯眼,“陆家不足为虑。”
过了几天,太子忽然在朝会上发难,撤销原御林右军统领职位,同时撤换了一批武将职位。
庄大人立刻反对,“殿下不可,陛下在外,军中职务岂可轻举妄动。”
太子忽然道,“庄大人,孤得到密信,父皇已经遇难。宣王扣押父皇遗体,实乃大罪!”
庄大人立刻反驳,“殿下从哪里得到的信息?臣怎么不知道。陛下只是在西北养病,请殿下三思,不要听信流言!”
周大老爷立刻反驳道,“庄大人,若是陛下安然无恙,为何没有只字片语传来?若是陛下已经遇难,我们就这样苦等吗?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宣王带兵来攻打京城吗?”
孙侯爷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太子一意孤行,强行撤了陆二老爷的职位,又把自己的心腹安插到了各个地方。
几天的工夫,太子对京城的把控能力就比以前大了许多。他是监国太子,皇帝生死不明,他有权利对百官进行任免。
如庄大人等帝王心腹,只能想办法保全皇帝,一些墙头草开始纷纷倒戈。
做完了这些,太子立刻往西北发了一封问责书,问责的对象是宣王,一问宣王为何没做好护卫职责,让陛下遇难,二问宣王为何不送陛下回京,可否意欲不轨。
问责书到了西北之后,先送到了皇帝手里。凡是京中来的信件,近来都是皇帝第一个阅览。
皇帝看完了问责书,脸上面无表情,然后放在了桌上,“你们都看看。”
五皇子第一个快速看完了,然后也默默放下了,后面的人看过后的反应如出一辙。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太子这说是问罪宣王,其实是已经把皇帝当成死人了。若是眼里还有皇帝,哪里轮得到他问罪宣王。再者,太子在问责书里说皇帝遇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皇帝一直沉默着,过了一会子,他忽然捂住胸口,低声怒骂,“逆子!”
说完,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又昏倒了。
众人大惊,立刻叫来太医诊治。
太医叹了口气,“陛下急火攻心,这口血出来了也好。”
五皇子问,“可会影响旧伤?”
太医斟酌着回答,“回殿下,多少会有些影响。微臣说句杀头的话,自陛下受伤以来,因为不良于行,内心总是郁结,这样久了,怕是会伤身,不如出来的好。”
五皇子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你给父皇开些养身的方子。”
太医退了下去。
五皇子问韩总督,“韩将军,太子问责本王,韩将军可要给本王作证。”
往常五皇子除了照顾皇帝,别的一句话都不说,今日太子这样问责,五皇子就不得不开口了。
韩总督心里清楚,太子怕是有了不臣之心,“为今之计,等陛下醒了,只要陛下回一封信,想来就能消除太子殿下对王爷的误会了。”
五皇子点点头,“但愿如此。”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心里都清楚,太子走出这一步,怕是无法回头了。
五皇子一直在皇帝床前守着,等皇帝醒来后,他喂他吃药吃粥,还劝慰他,“父皇不在京中,想来二皇兄是着急了。父皇要不要先给皇兄回一封信,安定人心。”
皇帝冷笑,“朕回信,只会让他们更疯狂。”
五皇子给皇帝擦了擦嘴角,“儿臣倒不怕被人误会,就怕有损父皇的威严。”
皇帝看了五皇子一眼,“你拿纸笔来,朕给这个逆子下封诏书,我看他敢不敢接。”
五皇子领命,拿来了纸笔,把皇帝扶了起来,又在皇帝的病床上放了一张小桌子。
皇帝龙飞凤舞只写了一行字,“着太子来西北觐见,命诚王监国。”
五皇子看的瞠目结舌,咽了下口水,然后垂下了眼帘。
郑讼贤知道诏书内容后后,立刻担心了起来,太子怕是要谋反了。
刘悦薇也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三哥,咱们得早做准备了,太子连皇伯父都不顾及,我们怕是会被算成五哥的同党。”
郑讼贤安慰她,“娘子别怕,就算太子反了,陛下还在,能指挥的动韩总督。”
诏书很快到了京城,太子一接诏书,立刻痛哭起来,“父皇,父皇啊,儿臣不孝,未能救下父皇。”
哭完之后,他把诏书给诸位大臣们看。
众人看后心里都打起了鼓,看字迹是陛下的字,但这命令有些奇怪,若是陛下健在,直接回来就是,何故让太子前去西北,若是陛下不在了,那真就是宣王挟陛下遗体要挟太子和朝廷了。只要太子去了西北,还不如羊入虎口。
周大老爷立刻跪了下来,“殿下,宣王谋反,陛下已经遇害,请殿下主持大局,即刻登基,然后诛杀逆王!”
庄大人立刻呵斥道,“住口!”
太子又哭了起来,“父皇遗体未归,孤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立刻有别的人跟着附庸,“请殿下登基,主持大局。”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庄大人知道拦不住人心,只问周大老爷一句话,“若是陛下健在,归来后如何安置?”
周大老爷毫不犹豫,“可尊为太上皇,殿下仁孝,必不会让陛下受委屈。这诏书不知真假,若是陛下已经遇难,我们岂能让太子殿下以身涉险。宣王与韩世梁勾搭成奸,手握西北二十万军队,又扣押陛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庄大人冷笑,“既然如此,臣老了,请告老还乡,请殿下准奏。”
太子急忙道,“庄大人是国之栋梁,没有庄大人,孤如何能独自挑担子。”
庄大人面无表情,“殿下严重了,自殿下入主东宫,一直跟随陛下听政,早就能独挡一面。臣为大周朝效劳了三十多年,如今老了,也想回家享受几天清闲日子。如今朝中人才济济,臣年纪大了,也该给年轻人让位置了。”
话音刚落,刘文谦忽然道,“殿下,臣愿替殿下前往西北,迎接陛下归来。”
周大老爷冷笑,“王爷何故说这种话,谁不知道王爷和宣王好的和亲父子一样。”
刘文谦忽然大步冲了过去,劈手抽了周大老爷一个嘴巴子,“你是什么东西,本王去迎接皇兄归来,轮得到你冷嘲热讽。从皇兄遇到山石开始,你就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今日更是撺掇太子殿下登基。你说,你有何居心,你就这么等不及,盼着皇兄死了,你就是新任的皇帝舅父了是不是?我和宏瑞好不好,是我们亲叔侄之间的事,关你屁事!母后没发话,康王叔也没发话,你一个外戚,就敢私自说皇位更迭之事,你说,谁给你的胆子!孙侯爷正经的国舅都没说话,你是什么狗肉上不了的席面的东西,这里有你说的地方?”
刘文谦一边大声痛骂周大老爷,一边对着他拳打脚踢,众人都看呆了。
要是说前面骂周大老爷的话他还能忍受,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戳了周家的肺管子。周家为何这么积极,就是想早日扶正。只要太子登基了,就可以追封周贵妃为皇太后,周家就再也不是妾的娘家人了。
周大老爷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诚王爷,殿下在上,你岂可咆哮朝堂,眼里还有没有殿下!”
刘文谦对着他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屁的关系。他是太子怎么了,皇兄让本王辅佐他,本王就说得他!”
说完,他转头对太子道,“殿下,此人图谋不轨,挑拨殿下和陛下之间的关系,臣请立刻诛杀此逆贼。”
太子没想到刘文谦忽然发难,还说的冠冕堂皇,且他是皇帝任命的辅政王,庄大人不敢说的话,刘文谦说得。
太子安抚刘文谦道,“王叔息怒,周大人言语有不妥,孤会责罚他。如今西北情况不明,孤岂能让王叔前去冒险。”
刘文谦把头上的帽子一脱,扔到了地上,“本王是陛下任命的辅政王,既然殿下说陛下已经遇难,本王这差事也算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和本王无关了。”
说完,他转头走了,直接回了诚王府。
众人看的眼珠子都掉了,我的个天爷,诚王不要命了,打了周大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和太子殿下甩脸子,要是殿下真登基了,他难道有好果子吃?
刘文谦回家后就闭门不出,魏氏有些着急,“王爷,孩子们还在西北呢,我是不相信宏瑞造反的,但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乱糟糟的要到什么时候啊。”
刘文谦安抚魏氏,“娘子别怕,我看皇兄肯定没死,不过肯定伤的不轻。太子之前换了人,就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登基。我是辅政王,我若支持他,岂不是对不起皇兄,若是反对,咱们一家老小岂能活命。索性我和他翻脸,你爱登基不登基,我不管了。”
魏氏问道,“陛下如果还健在,为何不回来?”
刘文谦看了她一眼,“从皇兄被石头砸中,他就不能轻易回来了。就算他到了城门口,太子说他是假的怎么办?而且,目前还不知道山石是何人所为,皇兄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魏氏叹了口气,“如今往西北那边去的信件都一去不复返,二丫头和贤哥儿也没送回来一个字。”
刘文谦冷笑,“太子这些日子忙着抓军权,各处的通信都被他抓住了,岂能让我们接到信。无妨,他越拦着信,我就越怀疑皇兄还健在。既然这样,我撂挑子就是对的。退一万步说,要是皇兄真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早晚我也要被打发回来。”
太子的反应很快传到了皇帝那里,他这次没有生气,而是命令韩总督操练兵马,将北边几个省迅速控制住。
太子立刻又发了问责书,斥责宣王图谋不轨,让他立刻送皇帝遗体回京,皇帝索性直接把五皇子推出来主事。
京城和西北之间的博弈,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远在青州的郑颂仁知道后十分着急,叔父和宣王好,三弟和妹夫都在宣王那边,若是太子登基,爹和叔父岂不危险。
郑颂仁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个好办法,他悄悄去找了魏大老爷。
魏大老爷听他一说,顿时也急了,“这要怎么办才好,请贤侄拿个主意。”
郑颂仁看着魏大老爷,“侄儿说了,魏叔叔莫要生气。”
魏大老爷急忙道,“只管说,只要能救人,什么办法都行。”
郑颂仁缓慢道,“我爹娘和叔叔婶子肯定回不来,如今只能想办法把孩子们救回来。我有个主意,就是要让贵府受些委屈。”
魏大老爷又催他,“贤侄快说。”
郑颂仁一字一句道,“请魏叔叔给老太太发丧。”
魏大老爷瞪圆了眼睛,半晌后泄了口气,“贤侄这个主意,也是个好主意,我去和老母亲商议。”
魏老太太听说女儿一家子在京城可能会遇到危险,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正好,我近来总是生病,吃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今儿晚上我就死了,把棺木给我准备好,摆到大堂里,明日就四处发丧,让你妹妹一家子回来奔丧。”
当天夜里,魏老太太“断气”了,魏大老爷一边把老娘送到别的地方藏起来,一边往京城送信。
魏氏接到信之后顿时哭的差点晕了过去。
刘文谦捏着信,半天没说话,他仔细看了信中的每一句话,又把前后的事情想了想,最重要的是,信是郑颂仁写的,他心里觉得这信来的有些蹊跷。
但蹊跷不蹊跷的,这是个好机会。
他当机立断,让魏氏带着几个孩子回青州奔丧,同时把郑老爷家的鹏哥儿也带走。京城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把孩子们送走,他就不怕了。
魏氏不同意,“王爷一个人在京城,我如何能放心。”
刘文谦也不点破这信的问题,只对魏氏道,“我不能走,娘子趁着现在太子还没登基,赶紧走。这是母孝,娘子出身市井,要回去奔丧,谁也不能拦着你。最重要的是,把孩子们都带走。”
魏氏心里一惊,顿时明白了一些,只能点头,“我走了,王爷千万要保重。”
刘文谦抱紧了她,“娘子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当年南安王造反,我一个小商人都能留下一命。如今我是辅政王,谁还敢杀了我不成。”
魏氏不再犹豫,立刻向皇后请求,要回青州奔丧,皇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为防止太子那边的人拦截,刘文谦当天就把她们娘儿几个连带鹏哥儿全部送走,京城里只剩下他和郑老爷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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