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店东告诉他,那些光滑平软,褐色,带着漂亮花纹的薄羊皮,竟然是羊皮纸的时候,他的好奇心萌发了,又成了风谷山驿那个小哑巴。
“这居然是纸?多少钱一撘?”嗣昭眼睛放光。
店东刘塔浑说道:“我们这里都是一幅一幅的卖,径尺8百钱,尺二要1缗又80文,尺八要1缗750文,最大的有二尺六寸一幅,要5缗钱左右。”那家伙同样目光灼灼,盯着嗣昭胸前的十字架。
嗣昭失声叫道:“这也太贵了,若是用你这纸印一册书,怕不要百缗钱,足够在云州置一所宅院了。”
刘塔浑说道:“这纸确实金贵些,但是羊皮纸防水防晒,防虫蛀,防发霉,若是保护的好,可以留存千年,要这么想,这价钱就不算贵了。”
嗣昭头摇的像拨浪鼓,说道:“你这一张纸顶一群羊,实在是太贵了。”
刘塔浑说道:“这当然不是寻常用途,在很多人看来,重要文件需要长久保存,就需要用这种羊皮纸了。比如说重要的生意契约,比如家谱,比如重要的山川舆图。”
嗣昭这才点点头,说道:“明白了,你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不过我还是要转转,看看别家的羊皮纸是何等模样。”
刘塔浑笑道:“整个云州,只有我一家羊皮纸坊,云州所有纸铺出售的羊皮纸,都是我刘记纸坊制造。”
嗣昭大指一挑,赞道:“独门手艺,果然厉害。”
刘塔浑得意的说道:“不是我大言欺客,刘老太公的造纸绝技,闻名塞下15年了。”
嗣昭心里一动,暗暗思量,15年?不正是了然从波斯回来的时间么?他回到塞下不久,云州西市就出现了一家羊皮纸坊,这是巧合么?
他心里有事,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假意告辞离去。
刘塔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客。。。且留步。”
嗣昭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刘塔浑,纸商指着他胸前的十字架,问道:“这个东西,客从何处而来?”
嗣昭微微一笑,说道:“是一位朋友所赠,莫非东家知道此物的来历?”
刘塔浑摇头说道:“客此言不尽不实,此物。。。是一件极特殊的物什,对于很多人来说,就算万个刘记纸坊,也不如这个十字架珍贵,如何会随意相赠呐?又如何会堂而皇之,身配此物在闹市闲逛呐?”
嗣昭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问道:“如此说来,刘东家知道此物的来历了?”
刘塔浑却不上嗣昭的套,含糊的说道:“我刘氏高祖,来自极西之地的安条克,多少知道一些此物的来历,详情却是不知。既然此物对客并无用处,那开个价吧,老夫绝不还价。”
嗣昭笑道:“我说了,这是友人所赠,如何能买卖图利?你把小子当成什么人了?”
刘塔浑脸色阴沉下来,低声说道:“客若不知此物来历,那就不是福报,而是招祸的根苗,客就不怕遭遇不测么?”
嗣昭笑容不减,淡淡说道:“东家如何得知,小子不知此是何物呐?这是景教之物,小子的这位友人,就是都主教了然。小子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判官小鬼来找麻烦。”
刘塔浑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嗣昭袍袖,紧张的说道:“能否请客到后堂叙话。”
嗣昭缓缓抬起臂膀,轻轻扯开袍袖,淡淡说道:“翁翁请头前带路。”
刘塔浑把嗣昭带到后堂一间静室,阖上了室门。
嗣昭四下打量,静室不大,窗牗向南,室内倒不显得阴暗。陈设简单洁净,胡床几案而已,别致之处在于,墙角有一个小小茶龛,是烹茶之所,室门半开。
这是一间茶室,一个绝色胡姬在茶龛之中向客人施了一礼,开始烹茶。
刘塔浑轻嗣昭落座,说道:“这是老夫爱孙橘娘,客言语不必忌讳。”
嗣昭坐在榻上,一言不发,老纸商从容说道:“以老夫看来,郎君并不是本教兄弟,那十字架在郎君手中也是无用,反倒会被官府追查,给郎君和本教带来无穷麻烦。
老夫不是多事之人,并不想追问此物从何而来,只想收回此物,郎君开个条件吧,老夫无有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