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劣质颜料渲染的黄色发丝,周老头一眼就认出这个头的主人就是陈浩。
那日他离开没多久,就感到了股冲天而起的气势。
气息中的那味儿他很熟悉,就是那股压了燕郊镇大半年的那位。
本来这几天那气势消散,燕郊圈子里的修行者都以为那“人”走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
又来了!
感知着气势爆发的原点,周老头当时他就知道那几个小子惹大事了。
从那天后周老头再也没见到他们,也为了避开气势的主人,这三天都没来黑林子,就怕惹麻烦。
直到今晚必须要来,这才发现了他们的下落。
双眸一扫,果然在边又发现了红、蓝、绿三个发色的头颅,都被啃得面目全非。
这让周老头有些伤感。
周老头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父母,也是在周老头眼下的小不点化作少年少女。
那时候,周老头五十多,才从外头搬到燕郊镇南,落脚的便是他们隔壁的院子,但也被叫老头。
毕竟,贫民窟里的平均寿命也就是五十来岁。
只是三十多年前,他的身体可比现在看去好太多了,长的儒雅帅气,一手赤脚大夫的医术也算了得,治个头疼脑热,药到病除。
对人极好,晓得这里的人没钱看病,就不收取诊费,甚至有时候还免了药钱,简直是贫民窟里的活菩萨。
见着隔壁院子的几户人家不容易,时不时的也帮衬一下。
特别是有个小丫头,最得他欢心。
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着周爷爷,还为他缝了一件衣衫。
他本欲收她为徒,可惜他不懂燕郊镇南的青春总是短暂的。
只是出去几天,采采药,再回首,那小丫头就已为人妇。
究其原因却是穷。
因为家穷给不起嫁妆和彩礼,院子里的人家干脆就让娃娃们在院子里挑人嫁娶,一次就把酒席办了。
反正老了都在一个院子里,也好送终。
这在燕郊镇南最常见。
十三四岁,就当爹当娘。
自己还是个娃儿,肚子里就又怀了个小娃儿。
整天操心这操心那,小丫头把自己活成了小大人。
黄毛陈浩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满月时有位老人曾经抱过他,并允下祝福。
希望他以后能走正途,走出这贫民窟,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时候周老头心想,等着孩子长大了看看秉性,合适就收了,也算全了缘分。
只是这该死的世道,最擅长的便是打碎美好,灭绝希望,让人分不清是在炼狱还是人间。
那小丫头太小了,身子都没长开就怀了孩子,要不是周老头救治就难产死了。
可纵使这样也留下了病根,伤了元气。
这算不什么大问题。
若是换了外头的富庶人家,人参鸡汤的养着,几月就好了。
可这里是燕郊镇南!
是贫民窟!
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有钱去养身体?
周老头为了她,去外地采药。
临行前还特意叮嘱她不要太过操劳,一定要把月子做满。
可没想到,小丫头第二天就跟着丈夫出去拾荒。
在那酸腐的冒烟山里,翻来翻去,很快就染病了。
等周老头带着人参回来,只见着了瘫在病榻面色蜡黄的小丫头。
他怒其不争,可小丫头哭着对他说:“没奶了。”
三个字,堵住了周老头心中所有的愤怒。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吃饱,她有什么错?又有什么办法?
而后周老头,他又走了。
小丫头的病还有得治,只是药材少见,没有卖的,需得外出几天。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他把采到的人参给了小丫头,让她给丈夫拿去卖了,换些钱,补补身子。
可他从未想过,这一株他眼中稍微值钱的普通药材究竟有多珍贵。
这根本不是贫民窟里的破落户能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