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粗人,学不得文人那一套,说不出什么好话。”绪小路说到这连他自己也暗暗自嘲了一下,自己虽然上过私塾,字也认得都全,但终究是走了粗人的路。
“这已经去了那边的弟兄,就帮兄弟们先看看路,免得兄弟们下去的时候迷路,走得慢的也等等,日后或许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这边的路,我与众活着的弟兄帮着你们走,你们英灵在上,且保佑我们镇山帮安然回到凉山!”
绪小路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将这空碗对着众人,众人也随着马锅头照做,将手里的酒喝完。
绪小路将土碗摔下,众兄弟也没有丝毫延迟,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山中响开。
“弟兄们该上路了!人间的阴间的,都该出发了,一会雨下大了还得扎营避雨,走!”
他喊了一声,马帮里的众弟兄也喊起了号子,他们终于要回家了。
西南的山雨说下便下,不会给你过多反应的时间。
倾盆的大雨又一次覆盖了茶马道,绪小路负了重伤,躺在了两匹马中间架起的货架上,他拾掇起了一个蓑帽覆住了面颊,本想再抽上一口旱烟,掏出烟袋才发现里面也已经所剩无几了,绪小路只能悻悻的将之放了回去,换了个不那么咯人的姿势,开始躺着运起气来。
过了戌时山里就黑了起来,马帮又在山里摸黑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山涧边扎起营来。
众人支棱起了铁锅,将临时派人出去打的一些野兽同菜叶煮了,大家都围坐在中间等待着马锅头发话。
绪小路经过一路颠簸,倒也恢复了三分精气神,他碰了碰自己的伤口,钻心的痛让他醒了一机灵。看着从中间大草棚滑落的雨水,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南诏七十二万山,就是太爱下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绪小路令伙计将晚餐分发给众人,自己则坐在中间率先吃了起来。
马锅头开了饭,众人也才开始进行晚饭,大家开始说说笑笑,似乎之前的事什么都没有发生。
“马锅头,你看这晚上也没啥事,不如给大家伙说说您怎么与玄甲军将军认识的吧。”杨肆离绪小路坐得近,他还没开始吃饭便问了一句。
绪小路知道,这厮是在探自己的底了。
“对啊马锅头,你快讲讲这事吧,那玄甲军威风凛凛的,没想到还是咱熟人哩。”
“你不知道,今天这朝廷的军士可把我吓坏了,还真以为要命丧大山,没想到还是咱马锅头的好大哥。”
看着兴致正高的众人,绪小路也便开了腔。
“好,我且给你们说说我是咋认识那书生将军殷玄通的!”
绪小路顿了一口气,扫视了周围看见老李确实还在也便安下了心。
“说起这事情,你们都错了,不是他是我的好大哥,我才是那殷玄通的好大哥!只是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就是殷玄通。”
绪小路喝了一口肉汤,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热气。
“诸位可还记得二十余年前有一场开春的大雪?”绪小路开了头,众人开始议论起来,那场大雪下的太古怪,在开春之后才落下来,将滇、黔二地封了足足两个月的路。
二十几年前·滇州拉海城
拉海城在滇州北边,那是绪小路第一次走货,队伍到了滇州后他染了风寒留在了拉海城,他的父亲则带着人往滇州首府昆城去收货了。
绪小路身子壮实,风寒染了三天便好了七八分,这年是个没雪的年头,两州提督赶忙跑到了京师向皇帝请罪,说是自己治理不当,上天未降下瑞雪。
皇上处罚了这提督三月俸禄,罪名却是即将春种擅离职守,信天命而不信朝廷,当罚。
绪小路租了匹山马,去了滇州北部的骞山赏景,说是赏景是假,其实是骞山下有一小镇唤作乌海镇,那里据说有一家“甘霖采”的分店。
整个滇黔二州,他们只在这小镇开了一家分店,甘霖采便是当年名动南方的青楼,据闻开了有足足七十二家。
绪小路说到这,那藏在胡须下的老脸一红,但现在这甘霖采却是一家也瞧不见了,“我当年还权当他说的是假话......”
那年绪小路江湖经验尚浅,孤身一人去了乌海镇,等到了镇子的时候天降大雪,将准备播种的农民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