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起初那几日神志不清,总以为是庸医喂错她药导致的梦魇,不然为何本该躺在魔宫里养伤的她会被许久不见的宿敌绑起来。
直至某个夜晚,长昭解开她的腰带,埋首在她耳侧喷洒热气,她才后知后觉,这次的梦魇未免太色气,触感太真实。
她盯着长昭近在迟尺的侧脸,心想,原来她竟对长昭帝姬存着这样不可告人的隐秘期待。
尤其是长昭熟练的动作更让她震惊。
谁能想到长昭外表那么清心寡欲却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人。但这说不过去,神族最是不齿情爱之事,神帝绝不可能放任长昭纵情声色。
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长昭的唇挪至她嘴角,极其耐心地逗弄她。她迟疑打开牙关,迎合长昭的索取。
接吻时,她小脑瓜冒出了一个个问号——是她喜欢女的,还是因为她认为长昭偏好女性,所以梦见这档事?
她来不及思考,长昭越界的动作顷刻打乱她的理智。她抽了口气,想喊停,然而话每每到了嘴边总被一股股陌生的感觉打断。
她拒绝的话因此断断续续的,即使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能拼成一句完整的话。
单调的词翻来覆去。
洞外的阴云聚拢又淡去,露出皎皎明月。
后面几夜,离渊半推半就地继续和长昭进行亲密的肢体交流。她也曾怀疑过这一切不是梦魇,但长昭身上明晃晃的魔族气息和那双不复往昔的红眸强有力地打消了她的怀疑。
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快快乐乐地享受宿敌的贴身服务。
长昭见她安分,晚上便除了捆仙绳,放她舒展手脚。她躺在长昭怀里,食指勾绕长昭垂落肩颈处的发丝,百无聊赖道:“明日我们出去看看附近如何?”
她得想办法破除梦魇,整日沉浸于与宿敌的不可描述中显然不是正确的做法。类似这样真实清晰的梦魇往往是人为作怪,出去探探周围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哪知长昭不悦道:“你想去哪?”
“洞外。”她估摸魔化版长昭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说,“终日待在洞里有些乏味。”
长昭警告她:“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她闷声“哦”了一声。
平日长昭用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她就算了,在她梦里还敢趾高气扬。她越想越气,可她不会凶人,生气了至多翻身不给长昭正面抱。
长昭展臂箍紧她的腰,低头轻碰她粉红的耳朵。她决定硬气一把,拿出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气魄,沉声道:“我要出去。”
“行。”长昭爽快答应,颇为好奇她要做什么。
第二天,离渊走遍秘境,什么也没发现,连只鸟都没有。
当夜她苦思冥想破局的关键,视线自然而然地飘向身前的长昭。
此时长昭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残书,试图破解魔族的禁术,摄灵咒。
摄灵咒之所以是禁术,全在于它无限的可能性及其生不如死的反噬
通常被摄灵者为死魂。
身死魂不灭,中咒者生前需自愿与主人结契。契成,以血浇灌激活契阵,死后成为不生不死不老不灭的魂魄,永远保留死之前的修为、记忆甚至是情感。
但每摄一魂,主人便虚弱十分。
史书上记载离渊上一任魔王离济操纵数十万的魔族死魂对付侵犯旧日王都幽州的三族大军,不过百日,便爆体而亡,死状可怖。
相对死魂而言,摄生魂的反噬较弱。
生魂寄生于被摄灵者,被摄灵者强则同强,弱则同弱。
但即使反噬再弱,只要生魂活动,其主人必承受万蚁噬心的痛苦。
生魂宛若寄生虫,既消耗被摄灵者的修为又透支主人的生命,两边都占不到好处。况且离渊不止操纵生魂,早些年长昭就见过她召出不同模样的死魂。所以她每次出现,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模样。
诸多思绪飞速掠过长昭心头,最终皆化为黄页翻动的细微摩擦声。
离渊从后边拥抱她,头枕靠她的后背。她翻书的动作稍顿,紧接着若无其事地阅读古籍。
离渊探头瞅她指节分明的手指,顺带分了点注意给书:“这是什么?”
她双手合十,把书收入储纳空间里,拉下人,热吻一通,离渊就忘事忘得干干净净,甚至不记得她抱长昭的初心仅是想确认长昭的反应。
又过去一天,离渊开始沉不住气了。
她里里外外研究了山洞两三回,都一无所获。过去的经验告诉她,破局的关键在长昭,但她压根和长昭交流不了。
白日长昭忙修炼,晚上她连开口喊停的机会都没有。
闲来无事,她干脆缩在角落抠青苔。
一块块青苔皮掉落,砸在她脚背上,弄脏她白色的衣摆。她习惯性使用除尘的小法术清净泥渍。
这一用,她才发现她体内不仅灵力充沛,而且能运转自如。这对被长昭穿心一剑废掉全部修为的她来说近乎不可思议。
她猛然意识到,此次梦魇里的一切和现实是相反的。现实里的她应该是个废人,长昭也不可能入魔,她们更不会夜里抵死缠绵。
这就是个初级梦魇,只要除去异常的长昭,她就能醒来。
离渊想通后,不动声色。
夜里长昭压上来时,她咬唇问:“我们换个位置吧?”
“嗯?”
她推长昭起身,附在长昭耳畔轻语。
长昭神色复杂,犹豫片刻转身屈膝半跪。她后拥住长昭,绞尽脑汁回忆如何利用贫瘠的知识徒手种出娇艳的花朵。
她磕磕绊绊地翻土浇水,差点折断花茎。
长昭实在看不下去她倒退得过于离谱的技术,于是手把手教她重复过去一遍遍教过的步骤。
离渊渐入状态,长昭才肯放心给她种子。
漫长耕耘过后,花开了,离渊半伏在她背上趁调整呼吸的间隙,手指上挪至她后胸。她反手摸离渊的手臂,离渊伸左手给她,她抓着离渊的手说:“通往人鱼族的海桥圆月十五浮现出海面,到时我带你去找阿娇。”
她心不在焉地应好。
长昭闭眼准备休息,心窝口突然一阵剧痛。
离渊松手后撤,长昭躺的那块区域很快染红。她寻思着等长昭死了,她也该清醒了。
然而长昭不仅没死,而且动作敏捷地反杀了她。她被长昭捆绑在洞外的树干上,双眼具被蒙上。
她不明所以,暗自思忖哪里有问题。
按理梦魇里的人不可能和真实的一样战斗力强悍。
长昭晾她晾了五天。
养好伤才上前揭白布。
离渊低头躲光,逐渐适应光亮后慢悠悠地睁开眼,尴尬地看着长昭。
长昭微微一笑:“离渊,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动你?”
离渊眼神躲闪,不答。
长昭擦拭她遗落的匕首,自顾自道:“既然你不听话,那留着你也没用。”
离渊了然,平静道:“杀了我吧。”
长昭凑前吻她,喃声细语:“我怎么舍得,最恨你的时候都下不去手。除了四百多年前你和妖王站在一起对付我那次,我那次伤过你半分。可你呢,一次次骗我,利用我对你的真心给我下套。不愧是千古绝情的魔尊,你是真的没有心。”
离渊感到好笑:“孤没有心,难道帝姬你就有吗?难道你不是神帝指那打那的刽子手?将我族驱逐出王都时,你又曾心软?”
她话锋一转,讥笑长昭:“孩子就是孩子,不管有多少卓越的战功,你也只是神帝的傀儡。”
长昭转瞬沉默。
过后,她说:“你既没有心,又眼瞎。”
她不再犹豫,插刀入离渊胸膛,毁了她的内丹。
离渊意识模模糊糊时望见长昭的眼泪,不属于她的心疼冲破藩篱,一声声地叫着“岁岁”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