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回来地很快,手里端着一碟枣泥拉糕。
殊兰问:“范姨娘也在?”
重紫应了声是。
范姨娘和詹姨娘是前后脚进的织造府,詹姨娘先后生下李鼎和李宝柔,在韩氏未诞下嫡子的情况下,在府中地位特殊。而范姨娘的处境就不怎么好,一直等到四十年的正月怀上孩子也没有多少改善,倒是同年七月意外被在花园里玩蹴鞠的李鼎撞倒后,早产生下李宝珠,这日子才好起来。
范姨娘最拿手的糕点,就是这道枣泥拉糕。
就连灶台上的人都不能比,只物以稀为贵,除了老太太和李熙那里外,其他地方是轻易吃不到,也就李宝珠那里,范姨娘隔三差五地会做一回。
听雪院里,范姨娘正在教导李宝珠:“不是一碟糕点,你就舍不得。往常姨娘给你做的时候,也不见你多吃几块。”
“那是我的,凭什么要给那些小贱/人。”李宝珠气哼哼地说道,凭什么她的东西就要分给别人,喜不喜欢和要不要根本是两回事。
“快闭了你的嘴。”范姨娘听得脸色一变,啪地一掌拍到桌子上:“我都跟你说过几回了,改改你的臭脾气,你要还这样,日后怕是要惹祸上身。”什么小/贱人,这样的话,她都不曾说过,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范姨娘有时候就不明白了,她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性子,怎么生个女儿就跟炮仗似的。
李宝珠兀自坐在那里生闷气,范姨娘伸了手把她右臂的袖子往上拉了拉,看到上面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印,面色松了松。
再看向李宝珠的时候,语气变得愈加温柔。
“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父亲那里有他的考虑,况且谁都会害你,姨娘是不会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与其留在府里当个不上不下不引人注意的三姑娘,还不如水往高处流换个能抗得住她这臭脾气的地方。
别看织造府富贵,可也就在苏州这个地界能唬人,去了京城就哪哪都不是。
“这些话都说了几年了?我还不是呆在府里,也没见谁人来找。”
“快了快了。”范姨娘只能这样哄着,她其实比谁都心急,从听雪院离开后,下意识就往花园去。
殊兰在小二楼里看到,同轻红说了一声,带上陈嬷嬷往花园走去。
下楼的时候,往姜代薇的屋子里看了看,还是没有回来。
从汀兰院过去,抄着近路的话,不过一刻钟就能赶到范姨娘所在的亭桥,远远地能看到她抱着肚子发呆。
不远的地方,还站着范姨娘的丫鬟。
殊兰凑到陈嬷嬷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嬷嬷目露惊讶,须臾后朝殊兰屈了屈膝,往那丫鬟走了过去。
那边的动静,很快被范姨娘注意到。
她不认识陈嬷嬷,但殊兰的身影并未躲藏起来,反而在范姨娘看过来时朝她盈盈一笑,隔着老远地行了礼。
范姨娘站起身,才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就见那嬷嬷已经走回到殊兰身边。
主仆二人没多呆,径直离开花园。
范姨娘拧了拧眉心,叫来丫鬟。
“刚才你同那嬷嬷说了什么?”
“就是问了七年前乞巧节的事情,可奴婢哪里知道。”七年前,她不过九十岁,还没有跟在范姨娘的身边。
七年前,那是康熙四十年。
七月七的乞巧节,对府中女眷来说是个难得松快的日子,大家都聚在花园里过节。
那一天,李熙是不在的,老太太年事已高,受不住熬夜,也是早早地歇下,只有韩氏带着家中女眷和有些体面的嬷嬷丫鬟往花园里去。
李鼎刚七岁,原本应该是被安排到外院去住,但老太太心疼,是一直留在内院里,家中难得热闹,他也抬着蹴鞠跟了过去。那个时候范姨娘已经差不多七个多月的身孕,她本来不愿意出来,只是韩氏点了她的名,她不好拒绝。哪怕从进到花园后,就一直小心谨慎,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蹴鞠还是撞到她。
范姨娘难产,生下不足月的李宝珠。
差一点她就死了,可也在床上病了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