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琇莹瞳仁一震,脸上再难撑出柔情,满脑子没了主意,慌忙去看容渟。
容渟的神情始终是冰冷的。
沈琇莹见没了任何希望,蓦然勾起唇角。
她疯狂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害宁安伯府?”
“姜娆,凭什么她过得那么好?”
“同样是被抄家流放,同样是被发派奴籍,凭什么她就能得你呵护,一点儿苦都不受?”
容渟皱起眉头。
“那是你们的前世,你前世就喜欢她,可惜她宁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你滥杀无辜,扶持佞臣,谁会喜欢你?就算你宁愿割舍三十年寿辰,依旧求而不得,那灯被我偷了,重生的人是我,哈哈哈哈……!”她笑到咳血,“以为你真能和她长长久久?别做梦了,她只喜欢你假装出来的温顺乖巧,她不会喜欢你真正的模样,永远都不会”
沈琇莹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垂下眼睛,看着那柄穿透他胸膛的冷剑。
容渟两眼猩红,仿佛失却理智,“你胡说!”
“她不会真的喜欢你。”沈琇莹渐渐没了气息,“永远都不会……”
容渟将剑抽出来,他站在那里,手里执着一把滴血的剑,双眸幽深如潭,两眼血红久久不退,抓着剑的手,手背泛起青筋。
宁愿死都不要和他在一起……
一生求而不得……
他不信。
没有前世,只有今生。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压着眸中汹涌流窜的残暴与血性。
他不能这样,这样姜娆会怕。她不喜欢他本来的模样没关系,他可以一辈子都乖乖的。
他将手中长剑扔到一旁,抚着额角。
没了沈琇莹尖锐的叫声,牢房里外都变得格外安静了起来。
容渟倏地抬起头来,往右看去。
不期然间,看到了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
牢房昏暗的光线里,姜娆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她一身绿萼梅披风,手里捧着个暖炉。
她那样好看,好看到她周围的那些光线都变得温暖朦胧了,好看到他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一生很好。
他认得那个暖炉,她总念着他手凉,夏天天热时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冬天就不愿意与他亲近了,两个季节,都找了暖炉,往他手里塞。
他今日午间走得匆忙,将这暖手炉忘在了书房。
他忙细细看着姜娆脸庞,想看清她所有微小的表情。
她的目光平静,平静到……对他来说有些残忍了。
压不住的心慌,声线颤抖,“年年。”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夫人怎么来了?”取刑具的衙役回来,在外面碰到姜娆,看了眼姜娆不同寻常的脸色,直觉有事,忙恭恭敬敬地躬身,“您也不早知会一声,小的叫人收拾收拾,这等污秽的地方,怕伤了您的眼。”
姜娆没说话。
衙役献殷勤,不敢献得太过。
只心里暗暗打算,日后得提前打扫打扫。齐王宠妻,姜娆真要来,他们也不敢拦,只能默默先将这里收拾好。
“殿下,刑具到……”衙役拿眼往牢房里一扫,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里。
只是一来一回的功夫,牢里的犯人就没了命。
衙役脑子飞快转着,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定然算是惹事,可容渟手中权势非同小可,再加上,以沈琇莹犯下的种种罪过,凌迟处死都不够,何况是被一剑毙命。
……
容渟看着姜娆,不敢往前一步。
他不知道,她到底听到、看到了多少。
狭长的双眸仍是红的。
只是方才是怒极而生的暴戾,此刻却盛满憔悴。
明明长身玉立,看上去却如同哀毁骨立,悲绝黯然。
她若是逃,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疼了他不好受,可她要是离开他更不好受。
她若敢逃,她若敢逃……攥在身侧的拳头骨节咔咔得响,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的声响与色彩在容渟耳中眼中都变弱了,他拳头攥得疼意渗入骨缝。
外头的小姑娘忽然有了动作。
她咬了下嘴唇,鼓了半天的勇气才敢往满是血腥气的牢房里面走,喉间泛呕,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拉住了容渟的手。
她手指摸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眉头都皱了起来,扬声说道:“沈二姑娘欺君假死,谋害生母,草菅人命,当诛之。”
外头衙役愣了愣,才意识到姜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忙道了声“好”,“小的这就找人来收拾。”
“你都听到了。”容渟声线沙哑,语气肯定,他左手颤抖着伸出去,抓到她右手腕,修长手指便圈紧了,力道一下收拢至牢固,“你……不怕?”
姜娆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不敢看周遭的一切,先轻声哄着他,“你先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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